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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人物尕媳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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尕媳婦是雲南女子,身高不足一米五,圓圓的紅臉盤,烏黑的大眼睛,結實的身板,說話快,咿哩哇啦的,要是你不細心,還真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

鄉村人物尕媳婦散文

尕媳婦是被人販子賣到這裏的,起先賣給附近村莊的一個光棍,光棍不樂意,又轉賣到我們村的虎娃家。虎娃兄弟五人,三個哥哥都成了家,父母早死了,家裏窮,眼看上了三十,還討不上媳婦。哥哥們着了急,想方設法打算從外地“領”——湊足錢到青海、岷縣“買”,我們那裏叫做“領媳婦”,當然這個“領”,不只是簡單的領回來,而是要花一筆錢,到經濟比自己家鄉條件差的地方,遇見中意的,相當於買回來。虎娃家準備要去領媳婦,恰好有現成的送上門,討價還價之後,花了一萬多成交,尕媳婦從此成了虎娃的'媳婦。

因爲尕媳婦身材小,再加上她男人虎娃輩份高,村上人尕爸尕爺叫慣了,他的媳婦順順溜溜地被人叫做“尕媳婦”。尕媳婦初來乍到,稚氣未脫,成天價嘻嘻哈哈的。漸漸地和左鄰右舍熟慣了,便也串門拉家常。鄰居們雖然不欺生,但善意的戲謔還是少不了的,就開玩笑問她想不想家,她說想,但不知家在哪裏,只說是雲南的山區,山大溝深,出入不方便,縣鄉的名字全不知,只知道村子的名字,看來她也是沒上過學。問她想不想跑,她說想,但既沒錢又沒方向,何況要是跑的時候被男人發覺會打死的,看來人販子或者男人家的都事先對她進行了恐嚇的。男人家的聽到這話,也便放了心,時常再嚇唬嚇唬,倒也平安無事地過着清苦的日子。

男人好耍賭,掙了錢三天兩頭打麻將,尕媳婦攔不住,就罵男人不疼她。惹得男人火了,狠狠地打,尕媳婦罵得更起勁,一副不怕死的樣子。男人沒撤,我行我素,不去理她,直接忽視了她的存在,只是把她當做工具一般。尕媳婦坐在門檻上,撕扯着頭髮,呼天搶地怨爹孃狠心,怨自己命苦。後來尕媳婦生了個兒子,男人待她漸漸好起來。她身體弱,幹不了重活,全包在男人身上。男人雖然賭性未改,卻很少再打她。她的臉上成天洋溢着滿足的笑,逢人便誇男人的好。男人也開始同情她,對人說她夜夜夢魘說胡活,夢中大聲呼喚親人,常常哭喊着醒來,淚流滿面。別人聽了挺同情說:想辦法給家人寫個信,或領她去看看,有了孩子,就像有了拴馬的樁,女人嘛,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怕她不回來。男人苦笑着搖搖頭:她只知道村莊的名字,雲南那樣大,上哪去找?

後來兒子漸漸大了,開始上學。男人慢慢有了些積蓄,日子逐漸有了好轉,尕媳婦越發踏實安穩過日子了。只是夢魘更比以前歷害。男人也沒辦法,只能開導勸慰,陪她嘆息,哄她說自己想辦法,只要能聯繫上她家裏人,就帶她去回孃家。

男人買了輛農用三輪車,農閒時在外打工,農忙時侍弄莊稼。自家種的地少,幾天幹完又幫人拉麥捆打場,掙個零花錢貼補家用。秋上打完場閒在家裏,尕媳婦又生了個女孩。侍候她出了月子,她自己能下地幹活了,男人便在附近找活幹。正好販草的人瞅準時機來打麥草,男人就聯繫上活了,整天跟着打草機拉運打好的草包,每天也可淨賺百兒八十的。幹了沒幾天,一天下午草包還沒裝完,停車的位置不好,要往後倒車,一倒車,有個坑窪,車輪一陷,車身一晃,車前一個草包搖落下來,正好砸在男人身上。一個草包少說也二三百斤,砸得不輕。急急送到大醫院,命保住了,卻下肢癱瘓。虎娃身後的人都不知道什麼法律之類的,只是憑軟磨硬泡和老闆協商,打草的老闆經協商後賠了三萬六。住了一月多的院,花了一萬多,就把人拉到家裏慢慢養。

尕媳婦聽到消息後,就死去活來地哭,直哭得暈了過去。醒來後又接着哭,淒厲的哭聲劃破長空,驚嚇了孩子,她抱着孩子餵奶,淚水流在孩子臉上,她向勸慰的人哭訴:他現在成了這樣,我後半生還指望誰啊?有人半真半假地說:他都成了廢人,不拖累死你纔怪,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尕媳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他成了這樣,我跑了誰伺候他?以前跑了我還心安,現在跑了良心上下不去啊!

大家以爲尕媳婦這話也就說說算了,誰知那個看似柔弱的小個子女人,那個一直靠在男人膀臂彎裏的女人,倔強起來卻是那麼不可思議。

田間地頭,多了一個矮小瘦弱的身影,吃力地耕種着自家的田地,幾間茅屋裏,尕媳婦任勞任怨地侍候着男人和娃娃。

只有虎娃知道,小女人的心裏夢裏仍然放不下的還有那個遠在大山裏的親人和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