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散文

一直以來我都相信每一個少年第一次面對疾馳而來的火車時就像面對洪水猛獸一樣絕對是驚懼的，它那虛張的聲勢，彷彿要吞掉整個世界。

當然，這種感覺並不是一成不變的。約莫等到火車那狹長而巨大的身影裹帶着清風拂面而過，才知道它是不會停留下來越過鐵軌張牙舞爪胡作非爲的。火車從一點到另一點，經過這裏。

我已經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開火車疾馳的身影，只知道被一陣陣風滌盪的輕鬆自在。甚至最初我也沒有意識到火車爲什麼如此來來去去一刻都不得消停，彷彿它纔是在進行着沒有目的的忙碌。

每天早晨，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向學校前進，轟鳴聲不慌不忙的從成片的山嶺裏傳來。等我爬到高坡，綠意嫣然的草木才匍匐下來迎接清晨的綠色火車。

在還不能接觸火車並且一直被告誡不能臨近它的年代裏，我們探索的方向一直是在鐵軌上。火車的鐵軌蜿蜒很遠，大致可以讓人猜測到它將要行往的方向。車道里的鐵軌表面被火車輪軋得光亮、不帶微塵。除了接觸車輪處，其它地方皆覆蓋了紅色的鏽層，那是一種在風雨裏才能誕生的保護層。沒有盡頭的鐵道里，每一節鐵軌都印着各自的標號，除此之外，還清晰的標記着更換的時間。那些新老交替的鐵軌承載着火車去往天南地北。

記得曾經看過更換鐵軌，那是個累人的工作。特別是炎炎烈日沒頭沒腦的噴薄熱浪的時候。有一種短小的黃皮火車運輸着勞動者和材料。勞動者們身着橘黃色外衫，黝黑的臉龐汗漬漬的，粗槁的手拿着扳手缷下舊鐵軌然後安裝新鐵軌，趕着時間，也許就是一輛火車剛過到下一輛撤到達的數分鐘。

毫無疑問，我們這些尚是稚嫩的少年不會循規蹈矩的只是看着，然後作好孩子狀安靜離開的。

那是在得知火車無害之後的事了。一些少年們好奇的在鐵軌上放置幾塊棱角分明的石塊，欲得知火車會不會出現異常。等到火車駛過，便興奮的去放置石塊的地方，在有了熱度的鐵軌旁尋找丟失的石塊。原本，少年們都是以爲石子會被碾成碎粉的，哪知道石塊還是石塊，沒有一點粉末存在。

不甘的少年們除了討論火車的去向外，放置了更多的石塊，在依舊無解之後不忿的在鐵軌上鋪了更長的石塊路。我相信，如果現在的我在當時那輛火車裏，我會考慮是否要下車休整一番的。儘管火車還是無恙的駛了過去。

這個遊戲沒有任何外來壓力，所以進行順利，以至於差點成爲遊戲項目之一。“差點"的原因是：火車帶來了報復或者是一種警告，對我們的爲所欲爲。

某天清晨，天氣爽朗。火車的`汽笛聲悠然傳向四方，預兆着它正在歡快的前進。也許是這個假象，掩蓋了他的殺傷力。一頭皮膚黑漆漆的老牛頂着兩個碩大的牛角慢騰騰的走在鐵道旁，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火車的臨近。火車響着低沉的搖晃聲，彷彿是故意降低了聲調。待得老牛回過神來，受驚的疾奔，想要挪開身體。只是，火車沒有給它任何甩線的機會，呼嘯的吞噬而去。隨即那頭老牛四分五裂的滾落到草叢裏，些許抽搐後一動不動了。

目睹這一場景的少年們知道了火車的危險幾何。那漂亮瀟灑的身影並不能證明它不是冰冷的。我們的擅長初次映像。

但是如今的我們大概都不會再去糾結火車的殺傷力並且不會對火車的蹤跡再做什麼暢想。我們坐多了火車，而且開始關注小偷、二道販子、黃牛。不會再對火車本身有什麼抽象聯想。大概，少年以後的火車就只是火車了。

少年與火車的故事永遠是有頭無尾的，在少年時代，火車不是承載工具，是有生命的，魔鬼或者天使，當兩者相互結合後，火車的生命就被剝奪了。

那時候，我們退出了少年的層次。火車駛進了真切的生活，作爲某種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