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記隨筆散文

妞妞三歲時，我們打算送她去幼兒園。附近不少媽媽們也在爲這事做準備，買書包文具，棉被枕頭什麼的。我這心裏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妞妞的是終於到了要讀書的這一天了，憂的是不知道她去學校習不習慣，不說別的就吃飯這個事讓我頭疼。

妞妞一吃飯就跟聖僧入定似的，嘴巴半天都不動一下，要不就是不停地唱歌、說話。我想了很多辦法都不能改掉她這個習慣，一直到現在都是一樣。每每這時，我都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心中那熊熊燃燒的怒火，噌噌噌地直往上冒，勸了哄了騙了罵了打了，這飯還是在她那碗裏好生呆着。別人碗裏的飯是吃了長身體的，她碗裏的飯是吃了長潑婦的。

擔心歸擔心，這學還是照上。妞妞倒是興高采烈，期待萬分，她平時就不大粘人，和附近的幾個小朋友天天在一起玩，每天都玩得不亦樂乎，忘乎所以。有不少媽媽會說這些話：我的寶寶平時都愛跟着我，去了學校就不能看到我，不哭死纔怪呢。所以說，自家的孩子自家愁。

這是座落在一個小村莊裏的一所學校，幼兒園至小學都是在這裏就讀。附近都是一些本地人的住宅，所以很安靜。應該是有些年頭了，看起來有些陳舊，主要是離我們住的地方近，接她方便。我們給妞妞報了名，見到了妞妞的班主任，一個皮膚偏黑、消瘦、不苟言笑、表情嚴肅的女老師，說話是那種有些低沉，跟包公審案似的面無表情。這着實讓我小小傷心了不少，比起隔壁班那位長相甜美聲音甜美的老師，這也太有差距感了。後來才發現我當初的眼光是多麼膚淺，看來這以貌取人是真不該。

按照規定家長和老師相互留了電話號碼，又熟悉了一些家長接孩子的校規什麼的，有什麼問題，園長和老師都一一細答，她們說話的時候手一邊還在刷刷地寫。是記錄每個人來報名所交的百元錢上的編號，長長的一串，也不嫌煩，我在一旁看着都覺得眼花。

次日清早，通往學校的路上，有成羣結隊的學生；也有三三兩兩的家長們；抱着棉被枕頭，走在她們面前的是幾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頭上扎着的小羊辮子隨着步伐一甩一甩的甚是好看，一路走一路笑一路鬧，像嘰嘰喳喳唱着歌的喜鵲。我踩着單車從她們身邊經過，後座的妞妞扭頭脆生生的喊了她們一句，還很得意地說：“媽媽，我們比她們快呢！”

“我們是騎車啊，她們走路就會慢一些，那也沒什麼關係，上學不遲到就行。”我這樣應了她。騎車也就幾分鐘就到了。學校門外面擺放着許多車子，我把車停好，一手抱着小棉被一手牽着妞妞，邊走邊叮囑她，在學校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碰到老師要問聲好，和同學之間別吵鬧。她一直“嗯嗯嗯”地應着，也不知道她聽了進去沒有。

教學園一樓是大班，二樓是中班。我們上樓的時候，沒有聽到大班裏有多大的吵鬧聲，到了樓上，就完全是另一番不同的風景了。未到門口就已經聽到“驚心動魄”地哭聲，用撕心裂肺來形容也毫不誇張。我站在教室門口看着妞妞跟老師打招呼然後走進教室，回頭跟我說“再見”，我只看到她的脣語，而她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那一波高出一波的`音浪裏。我看着一張張稚嫩的臉孔，掛着長長的淚痕，哭紅的雙眼，有些甚至嗓子都哭啞了還在哭，一聲聲“媽媽、媽媽”聽得心都碎了。我也發現有些年輕的媽媽也紅了眼眶，哄了一會孩子，還是“狠心”地走出教室。

此刻，我之前那份篤定已蕩然無存，不知道妞妞會不會哭，眼光掃過整個教室，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哭了。再仔細瞅瞅，這下可好，妞妞也加入了這“壯觀”的陣容，一邊“哇哇”地哭一邊喊：“媽媽、媽媽！”我發現她邊哭邊看着別人哭，好像是因爲看到別人哭她才哭似的。好吧，我承認看到她這樣我反而沒那麼傷心了。整個教室裏就是老師和另一個專門照看孩子的阿姨了。她們對孩子這震天的哭聲習以爲常，我也佩服她們耳膜的承受力。家長一一走出教室，老師把前後門、窗（開空調）都關上了，還安慰我們說：“頭一天是這樣，過幾天就好了。”

終於，走廊外面安靜了，緊閉的門和窗把孩子的哭喊聲隔在了門內，又站了一會，我也跟着別人下樓了。心裏雖然很難過，這也是個過程，孩子總要長大，媽媽總有放手的一天。

一個人回到家，靜悄悄地很不習慣，平時聽到她在耳邊嘰嘰嘰歪歪地吵我就頭疼，巴不得她快些長大就能上學，這樣我耳朵也就能清靜了。這是我一直盼望的事，如今真來臨了，反而很不習慣。這就是爲人父母的心情吧，孩子總是要一步一步向前走的，再怎麼不捨也得放開手，不然她怎能學會獨立呢。

我時不時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這屏幕上的數字就跟那風燭殘年的老人似的，半天才走一步，我都要急焦了。好不容易熬到四點半，可以去接妞妞了。騎車到校門口，已經有很多家長在那裏等了。我跟着走進去，第一天接最麻煩，得拿着孩子的之前照好的接送證（方便老師認出學生），學生在教室排好隊，家長在外面排着隊，唸到誰的名字，對對相片，簽名就能走了。老師喊到妞妞的時候，我看到她飛快地跑出來，看到我簽完名就甜甜的和老師道再見。那老師雖然臉上只有點點笑意，但我注意到了她也回了每個跟她道再見的學生。

回去的路上我問妞妞：“學校好玩嗎？”

“好玩！”她很乾脆地回答了我。

“那明天還要來嗎？”我逗她。

“要！”沒有一絲猶豫。

我放下心來，孩子到底還是喜歡和孩子玩，學校有那麼多的伴玩。

很快我也找了份臨時工，很自由的一份工作。我的耳朵又開始聽到妞妞細細碎碎的唸叨，都是在學校裏發生的小事情，可我卻聽得津津有味。

“媽媽，老師說不能帶玩具和零食去學校。”這是上學幾天後她看到我往她書包塞糖時說了這樣一句，正好，零食可以少吃。每天放學回來她都興致勃勃地跟我說當天在學校的事情，又認識了什麼新朋友；做了什麼遊戲；唱了什麼歌；老師又教了什麼等等。

有些時候天氣也會突變，老師也建議我們要在書包多放一件衣服和褲子。我自己也注意到了，去接她時身上的衣服會隨着氣候添加或者減少。這多多少少能讓家長放心，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事情，那份對孩子的細心看顧和工作認真是擺在孩子的身上的。

某一天，妞妞突然對我說：“媽媽，我們今天學寫字了呢！”

“哦，真的嗎？都學了哪些字啊？”我高興地問她。

“學了1，1就是一豎，像一根站着的筷子；2，像只小鴨子……”她邊說邊舉起手在空中揮動，就像學着老師在黑板上寫字的樣子，還有模有樣的。

我怎麼突然覺得妞妞長大了呢！我曾經問老師關於妞妞上課是否認真聽講，老師是這樣回答我說：“她纔多大，能做在那認真聽上幾分鐘就很不錯了，孩子嘛，天性還是愛玩，你們不用太着急。”老師的話也是有道理的，看着妞妞每天都肯高高興興地去上學，每天都要和我講學校裏的事。就憑這兩點，對這學校的老師，不得不佩服了。

某一天我突然接到妞妞老師的電話，說妞妞可能發燒了，讓我來接她去看醫生。我匆忙趕到學校，上了三樓。她們午休在三樓，我剛到門口那個阿姨對着我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妞妞牀前把她喊起來，又給她套上外套。妞妞穿着拖鞋跟我走出來，老師就等在門外，她看着我說：“你女兒剛纔頭有些燙，給你打電話好讓你帶她去看醫生，免得她難受，”她看了一眼妞妞又說：“因爲班上學生也多，就擔心是流感，傳得快，所以哪個學生生病我們都要喊家長來接。”她這樣和我解釋着。我跟她道了謝，就帶着妞妞下樓了。

才走到二樓妞妞放開我的手，她走到教室的走廊外，我這纔看到那擺放着長長的一排鞋子，整整齊齊地。妞妞找到她的波鞋換好又拎起拖鞋放到樓梯正對着的角落裏的鞋架上。又看着她走進教室找到她的位置把小椅子放下，拿出書桌裏的書包，又把椅子倒放回桌子上。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地接近妞妞在學校的生活。平時總聽她講，看到一切這麼的井然有序。看來，老師把她們教得很好。

如果不是我們決定回家，妞妞可能會一直這麼快樂地上學。

回到家中上學的她，與在外面讀書的她判若兩人。我期望她像之前那樣放學回家會和我說學校裏發生的事，可是，幾乎都沒有。還是我主動問她，她隨口應我一兩句，悶悶不樂的低着頭。剛回來的那段時間，她最愛問我：“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出去啊，我好想回原來那個學校讀書啊！”我聽着心裏挺難受，但是還是跟她說：“現在爸爸媽媽都在家裏，我們就不出去了，在家讀書也是一樣的。”我這樣安慰她，也好像在安慰我自己。

我自己也知道，有很多很多的地方都不一樣。錢交得雖然也不少，可是，那個工作上態度的差距真是無法相比。

每天去讀書的學生十有八九不是流鼻涕就是咳嗽，妞妞身體不太好，在這樣的環境中上學請假的日子比去上學的日子還多。常看到那老師穿着時髦的套裝套着絲襪翹着二郎腿坐在陰涼處看着學生們穿着厚厚的的棉衣（早上冷必須加的）在烈日下玩耍無動於衷。大冷天的連杯熱開水都沒有，孩子只能喝從家裏帶去由熱變冷的開水。妞妞有時候回來說今天被誰誰誰打了或是搶了東西之類的，卻幾乎沒聽說過在學校交了什麼新朋友，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她不開心，我更是膽顫心驚，好像讀書變成了惡夢，妞妞三天兩頭就感冒，吃藥幾乎是天天都要做的事。到最後我們不得不讓她停學在家，等大一些再去上學。

妞妞又開始纏着我，“媽媽，媽媽，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以前的那裏讀書？”

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