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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鎮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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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只知道歐洲有個水城威尼斯,不知道中國有個水城烏鎮。

烏鎮雨散文

剛踏上烏鎮,烏鎮的天空就烏着臉,似乎不太樂意遊人打擾他。也是,烏鎮是六千歲的老人,何須拖着疲憊的身子,每天接待不計其數的遊人,如何讓他頤養天年。街上雜沓的腳步聲像雨點一樣敲打着烏鎮,烏鎮一點不安寧。

剛走了幾步,就讓上船,船泊在一個很大的池塘邊,烏鎮人稱之爲“元寶湖”。烏鎮的水道由此發端,曲曲折折,不知有多少。天陰沉沉的,烏鎮屋頂的青瓦越加凝重,湖面靜靜的,沒有一絲波瀾,泛着淡綠色,彷佛一塊溫潤的碧玉。船伕一聲吆喝,船開了,槳划動水面,給水面刻下一道道綠色波紋。船兒搖,波兒移,人兒樂。水波推着船輕輕搖過湖面。

據說烏鎮的河道特別多,星羅棋佈。河水靜靜的,似乎不在流動。其實,河水是烏鎮靜靜流淌的血脈。如果沒有河水,烏鎮不會鮮活,烏鎮不會如詩如畫。河水像一條條素練,在烏鎮的白牆青瓦間緩緩飄動;又像一枝畫筆,爲烏鎮描出淡雅而明麗的亮色。

河水是一幅素淡的國畫:深深的水巷,一隻烏篷船慢悠悠地飄着,一聲聲槳聲撩動船上游人的一朵朵心花;吱呀吱呀的槳聲飛入水岸人家,姑娘探出半塊身子,瞭一眼水中人兒的笑臉,竊笑一聲;廊下喝茶的老者舉杯品茗,讓縷縷茶香隨着木槳聲順水飄向遠處;船兒掠過,搖碎水裏的青楊綠柳,搖碎岸邊的綠草紅花,搖碎水上的拱橋石欄,搖碎水邊人家的白牆青瓦;船兒過後,碎裂的紅日重新凝聚,破碎的素月重新團圓,棹歌再次挽住流雲,槳聲再次送走清風;誰家的頑童在水邊戲耍,誰家的媳婦在水邊的石階上浣紗,誰家的姑娘在水畔照影,誰家的壯漢在水上高歌;清晨的呼嚕聲敲打着早早晃動的船幫,槳聲喚醒濃睡人,耄耋夫妻的吳儂軟語在子夜殘酒的餘香裏再次呢喃;臨水小屋的軒窗,晌午飛出朗朗書聲,下午則露出一個嬰兒稚嫩的臉蛋;難煞那最厲害的畫家,畫不出深夜年輕夫妻魚水之歡後的甜蜜,恐怕再善言語的人也說不出絲絲水涼給屋裏人帶來的愜意。哦,水伴人家,人家伴水。水樂還是人樂,只有河道里的水和屋裏的人才知道。

烏鎮河多橋更多。烏鎮的橋大多爲石橋,類型多樣,造型美觀,風格各異。有簡便的石平橋,古樸的石拱橋,精巧的磚石橋等,其中以石拱橋居多。據說石拱橋源於東漢時期,因爲拱橋的外形是曲的,因此在古代也被稱爲曲橋。曲拱的形狀有半圓、圓弧、蛋形、馬蹄形等,烏鎮石拱橋的拱形,多以半圓、圓弧爲主。你看那平而短小的福安橋,像一把尺子,平平整整搭建在兩條入水石階上,將咫尺兩岸綴連在一起,古樸簡潔,簡直可以放在手裏把玩。三孔萬興平橋直接連接兩岸的窄巷,彷佛一條顫悠悠的扁擔挑着兩岸的小樓。南塘平橋倚柱凌空,若有壯漢站在橋中央振臂一呼,會呼來九州風雲。半圓單拱通濟橋如一隻玉環入水,一半隱入水中,一半漏出水面,其南側有橋聯曰“寒樹煙中盡烏戌六朝之地,夕陽帆處是吳興幾點遠山”;其北側的橋聯是“通霅門開數萬家西環浙水,題橋人至三千里北望燕京”,橋聯隱含着耐人回味的故事。三孔圓拱石橋定升橋,如一把木梳拱起,兩小洞拱衛中間一大洞,姿態優美。單孔雨讀橋,橋上建有亭閣,亭的北側有牆與橋面相連,牆上開有木板推窗,南側置有美人靠,可供遊人在此休憩,也可憑欄觀賞水上風景。蠶聖橋上建有一幢木結構的歇山頂閣樓,樓裏藏着一個感人的`故事。如意橋整座橋呈一個C型,橋東西兩頭各建有一亭,極象一柄流暢的如意;如意橋是座木質廊橋,橋形曲折,可遮陽,可蔽雨,鎮人常在此閒坐聊天。單是西柵就有七十二座古橋,有的孤橋獨立,有的枝柯掩映;有的跨闊水,有的躍小流:不一而足。

烏鎮橋多人家更多。若問烏鎮有多少水上人家,恐怕少說也有千戶。偌大一個烏鎮,所有的房子幾乎都依水而築,所有的人家都面水而居。一條條河水看似零散着,實則各有其主。水道引來了烏鎮,讓烏鎮靈動,也讓烏鎮寧靜。順着河面望去,兩排木屋夾岸,將河面圍得緊箍一般。木屋不僅牢牢佔據着河岸,甚至將腳伸進河裏,將自己的影子拋在河面。臨水人家的屋子毫不掩飾,總喜歡開着軒窗,將屋裏的祕密傳到外面,將河水的綠色收進屋裏。紅牆面,小軒窗,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相互擁擠着排在河岸,不知是湊熱鬧還是搶地盤。有的房屋素牆青瓦,蹲踞河岸,日夜戀着綠綠的水面,一往情深。有的河岸,這岸紅牆對着那岸綠樹,一碧河水將他們緊緊連在一起。較寬的河岸,石板上寥寥行人踏出寥寥腳步聲;或有長廊供人休憩,或有綠草臨水點頭。較窄的河岸更爲有趣,臨水人家乾脆把自家的石階延伸到河水裏,方便用水和出行。小軒窗裏的女人以水爲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照着自家的面容,越照越嬌嫩。男人杯裏的龍井清香與三星酒的醇香盪漾在河面,傳到隔岸人家。不甘寂寞的烏篷船,總在河裏游來游去,攪動屋裏人的春夢,載走樓上人的歡笑。有的烏篷船也會偷懶,會靠着入水石階小憩,等待主人外出。現在,你很少看到河邊的浣紗女和淘米人,卻依稀可以聽到往昔留下來的搗衣聲。

很難說烏鎮有什麼街,要說街那只是一條條河。以水面爲街面,自然夠新奇。若要說烏鎮的小巷,則爲數不少。窄窄的巷子用長長的石板條鋪成,石板下壓着水道。青石板,紅木屋,幽幽的,從巷子的這頭伸向巷子的那頭。

天上落下星星點點的雨滴,誰都不放在心上。小雨點變成大雨滴,遊人驚慌起來,或撐開傘遮雨,或抱着頭鼠竄。小橋上,年輕女人撐着一把雨傘,凝視着水面上的雨簾,似乎想撩開雨簾裏的祕密;長廊下,中年男人看着雨滴敲打着水面,勾起對妻子的陣陣思念。雨驟然停了,他們只好訕訕離去。

一會兒,雨豆子般滾落下來,噼裏啪啦,敲打着屋頂,敲打着石橋,敲打着水面,敲打着遊人的腦袋。屋頂天女散花一般落着水花,石橋上滾着玉珠,水面上騰起水柱,遊人的身上一片精溼,不斷地淌着雨水。那窄窄的小巷裏,雨水順着屋檐無情地淌下來,雨流如注,痛痛快快地澆着無處躲藏的遊人的頭,讓遊人飽嘗落湯雞的滋味。此時,你若坐在樓上的茶館裏,透過軒窗,撩開雨簾,瞭望眼前的亭臺樓閣,或被煙雨迷濛,或被煙雨吞噬,唯有嘩嘩的雨聲不絕於耳。大雨清洗着烏鎮,似乎想讓人看清楚烏鎮的內心,不成想烏鎮的內心掩藏得更深。

雨簾遮不住人的心簾,幾句古詩鑽出簾子:“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今人喜歡用“小橋流水人家”讚美烏鎮,而烏鎮卻像詩人筆下的斷腸人,在歷史風雨的敲打下,正在漫漫古道上騎着一匹瘦馬蹣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