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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野秋韻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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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歸故里爲父壽,閒臥鄉野聽秋聲。

鄉野秋韻散文

一、雞司晨

9月17日,一個秋雨濛濛的天氣,回家爲父親過78週歲大壽。第一晚睡在西屋,晚上紗窗開着,微冷的秋意漫進屋子裏,要蓋上薄棉被休息。蚊子依然嗡嗡作響,我們躲在蚊帳裏,呼吸着自然清新的鄉野空氣,看了會散文,倦了手拋詩書,漸漸入眠。

三更左右,被幾聲雞鳴吵醒,——“根兒、根兒、根兒……”連續幾聲啼鳴,把我從夢中驚醒,半天不能入睡。於是想,古人根據自然天規總結得太好了:“犬守夜、雞司晨”。後半夜每一個時辰左右,那隻蘆花雞就會高聲啼唱一番。睡不着就會想起少年上學時的仲秋,天還不亮,我的兒時好友就到我家窗下叫我,我那時很貪睡,有時需要叫我好久才能起牀,還睡眼朦朧的。但是一出屋馬上就精神了,因爲冷風一吹,好友告訴我又有新的發現和行動了——村北河堤上的花生熟了,或是麥場邊的芝麻還開着花兒……

於是,我們穿上帶着大布兜的褂子,趁着天才矇矇亮馬上向目的地出發。記得急匆匆拔幾顆花生秧摘完花生,我們裝滿衣服上的幾個布袋兒,有時候捎帶摘幾塊好吃的紅心兒山藥,就趕緊繞到村西麥場,躲進一個小土屋裏,一邊品嚐自己的“勝利果實”,一邊談天說地,說小夥伴的趣聞軼事,說長大了幹什麼什麼大事……那時少兒時的快樂日子深深記在心裏,成爲今生美好的回憶,我靜臥鄉間默默地想,慢慢地回味,聽着這婉轉的雞鳴,少年重臨我的心頭。

就在回憶裏,雞又開始了第二遍鳴唱。之後困了,我又迷迷糊糊進入夢鄉。直到清晨6點多雄雞的最後一遍啼叫,又吵醒了我的酣夢,急忙起來方便。一穿鞋,感覺鞋裏面好像被塞進一塊軟中帶硬的、潮溼的、涼涼的東西,趕緊抽出腳丫子,竟然,從鞋殼簍裏蹦出一個褐色土蛙,哈哈——真行,天冷了這小東西也知道找個暖和的小窩居!

二、夜聽秋聲

次日晚,依然是陰天,時而飄一陣濛濛細雨。是夜,少了那輪彎月,少了點點閃爍的星光,只有微微的風伴着偶爾飄下的雨絲,看守着這個秋夜。

睡夢中,忽然又被一種聲音驚醒。鄉野田家聽不見汽車在馬路上不停的奔襲聲、鳴笛聲,聽不見那些醉酒後的人們的大呼小叫聲,也聽不見卷閘門的呼啦聲以及夜間施工的轟隆聲、嗒嗒聲。這裏只有自然之聲,村外是成片的玉米地、棉花地、花生、蘿蔔、穀子、青菜地……爲無數的秋蟲搭建了一個偌大的音樂廣場和舞臺,供它們自由歌唱。

我家院落也是一個小音樂廳,兩處宅基地合成一處院落,中間開闢了幾畦菜地,種了一畦兒韭菜、一畦兒茄子、一畦兒豆角,還有芹菜和芫荽等,四周長着幾棵高低錯落的椿樹、桃樹、杏樹、石榴樹、柿子樹,還散落着一處雞舍、一處兔窩兒、一處鴨圈,廁所邊鄰是牛棚,再向南,緊鄰一片麥場(農業機械化以後麥場被逐漸廢棄了)也被種滿了紅薯和青菜。這種聲音,先是由一聲雞啼開始,之後是蛐蛐兒、蟋蟀之類的,各抒奇趣,各發其聲,匯聚成爲一場秋聲交響音樂會。

主旋律是近處傳來的蟋蟀聲:“吱吱之,吱吱之,吱吱吱吱之……”緊接着是遠一點傳來的和聲,同樣的節奏和旋律,只是低了、弱了些,它們就這樣一唱一和,不知疲倦地一直唱下去。乍一聽,好像都是一種叫聲、一個調子。可仔細一聽,發現這叫聲節奏有急有緩,有宏有細,有高有低,有長有短。

細琢磨,這不是“唐詩”,倒近乎“宋詞”的長短句,或者說更像“元曲”。因爲這樂聲有的是兩拍,有的是三拍,更有的是4拍或更多,還有的是變奏曲。一雄一雌在對唱,一起吟誦秋色裏浪漫愛情。好比這邊吟唱——“碧雲天,黃花地,……”。那邊緊接着和道——“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

秋天的夜是它們最美好浪漫的時光,秋天的菜地庭院是它們縱情放歌的舞臺,浪漫的時空和柔美的空間交織在了一起。它們發出的天籟之音清理婉轉,時而像“導板”,時而如“流水”,時而若“散板”,時而像“慢板”;高、低、緩、急、長、短、宏、細交叉演繹,好像被關漢卿、馬致遠、王實甫之流的元曲大師調教過的似的,起、承、轉、合,將秋夜的天籟交響曲演繹得那麼美輪美奐……

就這樣,伴着時而飄來一陣淅淅瀝瀝的細雨打在葡萄架的大葉子上的聲音,聽了一晚上的“秋蟲小夜曲”。

三、閒話家常

這個時節,如果在往年風調雨順時,就已經開始收秋了,正是“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的好時候。場裏會擺滿幾十種收穫的秋作物,金黃的穀子、橙黃的玉米、紫紅的紅薯、麻白的花生、黑豆、綠豆、黃豆……人們忙着籤穀穗、撇棒子皮、垛穀草,一派豐收景象。而今年後期雨水大,氣溫低,熱量少,好多莊稼還沒熟。

上午,父親的一位“忘年交”來訪,正好父親去外面拴牛,我陪這位何叔聊了會兒天。父親當年是“高小”畢業,算是“喝過點墨水”的文化人,經常又鄉親來找他談天說地的聊天。就連老三屆的一位南開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回家,也愛來找他嘮嗑。

我問何叔,收成怎麼樣,兒子(比我小几歲)在做什麼,我聽說棉花(籽棉)都漲到4.3一斤了,以前從來沒有過上過4塊錢,今年應該收入多點了吧?

何叔搖搖頭,說:棉花是漲價了,但是產量下降了,今秋後期雨水大,棉花桃子下層的都漚了,上層的花大多落了,只有中間的桃子可以收,產量不過四、五百斤/畝,算起來一畝地收入不足兩千元,還不如種糧食划算。兒子前幾年買了一輛運輸貨車,噸位不大,拉的貨少不掙錢,拉的貨多就超噸罰款,最多的一次在山東被罰了一萬多塊。活兒少的時候連養司機帶養車不划算,最近把車賣了,出去給親戚打工掙點錢。——看來,農民要想掙點錢真是不容易。雖然國家政策好了,還有補貼,日子比過去是好些了,但是跟城市的收入和生活質量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

就如同我弟弟,這幾年也住上了漂亮的小洋樓。他腦瓜聰明,有文化,懂技術,會開好多農機和簡單的修理,會修電視。早年當過代課老師,會拉二胡,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吹得一曲好笛子。但,農忙時那是沒黑沒白的幹活,放下鐮刀拿起鋤,忙完地裏忙家裏,抽時間還要給別人耕地、種地掙點外快。家裏老人養牛養雞貼補家用,很不容易。他們要比我們付出多幾倍的努力勞動,收入還不及我們,再加上身體有點殘疾,上養老人,下養三個孩子,真是很辛苦。

兩個妹妹都在廊坊做廢舊物資分揀生意,雖然收入比種地要好多了,但也是很辛苦,兩個人都被風吹日曬的皮膚黝黑。但是當大妹跟我說,現在有錢了反而把錢看得淡了,如果是現在,絕對不會因爲計較一些小利益,而跟公婆鬧矛盾。——歲數大了,能夠推己及人,體諒做父母的那份心,也算活明白了。其實兩個妹妹始終都是特別孝順父母的。每次回家都買好多糕點水果之類的,陪父母住上一兩天,嘮嘮家常。我們姊妹們也難得一聚,那天聊了好久,妹妹和愛人姑嫂關係也特好,無話不談。

在安詳寧靜的鄉村小住兩日,靜靜感受自然的天籟之音,靜靜體味清純的親情氛圍。靜下心來,心神合一,彷彿迴歸自然般的簡單寧靜。靜下心來,彷彿能夠聽見月光落地的聲音、花開的`聲音,都可以和秋蟲鳴唱一般清晰、美妙、動聽。

四、鄉間秋色

原野,是自然的一部分;村莊,是我們生於斯,長於斯,最後又終老的地方。父母、兄弟、姐妹、大伯大嬸以及兒時的夥伴,都在這裏。打麥場、牲口圈,麥秸垛、大槐樹,門墩兒、水井、老鴰窩,小羊羔、大黃狗、老母雞……村裏的每個角落都會有我留戀的那麼一塊地方或角落,可以安放我們休憩的身體,熨帖和慰藉我們疲憊的心靈。

閒坐田壟陌上,看一季一季的花事,小野菊一叢一叢,點綴着原野。看成熟了的玉米,散淡的高粱,金黃的稻穀,雪白的棉花,豐碩而生動,在秋風中搖曳。獨自站在秋深處,感受秋的斑斕,感受季節的暗香。

村邊的菜園子,依然綠色蔥蘢,生機盎然。淺翠、淡黃、濃綠、辣椒紅、茄子藍,豆棚瓜架,高低錯落。剛結的晚瓜,吊在綠葉叢中,有的葉子已開始枯黃,地上滾的冬瓜,披了一層白霜。韭菜一畦開着小白花,一畦剛割過的才長出嫩黃的新芽。

走向原野的深處,蟈蟈賣力的歌唱鳴秋,促織、螞蚱、單蟑也不甘寂寞,在草叢裏蹦蹦跳跳,有的躲在菜棵裏彈奏着各自的琴絃,此起彼伏地鳴叫、唱和着。那邊,柿子樹上最豐盈,青的很少了,黃的、紅的,壓滿了枝條。

慢悠悠,走過鄉間小路,且行且止。呼吸着清新的空氣,暖暖的秋陽照在身上,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和浮華,頭頂是那麼遼闊的藍天,幾抹閒淡的白雲,讓心境歸於平和、舒緩、純靜。也算是一場詩意的旅行。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鳥兒飛過半空,留下一串嘰啾的鳴叫。收穫的農者扛着農具,推上車子,迎着漫天夕輝,有說有笑地走向回家的路。

記得小時候,那些牲口們很有趣,每到日暮黃昏,就會“慌家”,一邊打着響鼻,一邊邁開匆忙的蹄子,連跑帶顛的,噠噠噠、噠噠噠。有時候都拽不住繮繩,只好跟着它們往回跑。最喜歡看騾馬打滾,也許是蹭癢癢解乏的好方式吧。那時,父親手腳麻利地卸下拉車的套索,把繮繩一鬆,任牲口們在街巷裏來回打滾。一羣小孩子興致勃勃地觀看,衝着牲口喊:再滾一個,再來一個。驢、馬、騾子,都有地上打滾的習慣。打滾的牲口左邊滾滾、右邊滾滾,四腳朝天的樣子,滑稽好笑。有的孩子也模仿驢打滾,躺倒地上滾起來,沾了一身黃土和草屑,往往會招來家長哭笑不得的訓斥。也有的孩子藉機會調侃:“驢尿尿,流黃水,你看××也會驢打滾!”一陣鬨笑。

大牲口打完滾,愜意地站起來,抖抖身上的塵土和草葉。父親先拿一把磨得短了的破掃帚幫它們掃身子。牲口們老老實實站在那裏。父親拿一把自制的鋸齒狀鐵梳子,幫騾馬梳理毛髮,解乏。撓癢癢一般,撓到哪兒,它們身上的那一塊兒肌肉就輕輕顫動一下,尾巴舒服地甩動,左右擺動腦袋,脖子下面的銅鈴叮叮噹噹響個不停。之後,牽到牲口棚的石槽邊,騾馬舒坦地享受早就拌好的草料……

此時,鳥兒落在屋檐上,時而飛起,又落在樹杈上蹦蹦跳跳,嘰嘰喳喳,夕陽餘暉照亮了他們展開的雙翅,把活潑的小鳥鍍上了一層金光。它們的家在屋檐下,草垛裏,在村邊的林子裏。

遠處,太行山山巒如黛,秋林漠漠煙如織。原野的色彩,被季節的手塗抹得五彩斑斕,一樹火紅、一片蒼綠、一抹金黃,或是一團淡墨。秋野的莊稼風姿綽約,佇立在秋天的深處,生動如詩,美妙如畫。橫七豎八的田埂,就是畫框,框住了一畦畦的翠綠或金黃

黃昏的鄉村道上,灑落一地細碎殘陽,一地金黃。

——無論身居何地,無論走多遠,鄉野田家,永遠是心中的家。而城市不是,在城市裏,總感覺是匆匆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