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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鄉明優秀高中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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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夜的使者,西天日落之際,也正是明月升空之時。這會兒,夜色蒼茫,遠山如黛,一隻無形的大手兀然擎起巨筆,飽蘸顏料,以落日爲圓心,於天際勾勒出一個巨大的橘黃色暈圈。暈圈中央,殘陽如血,彷彿一枚碩大的雞蛋黃。穹隆之上,東南邊陲,一輪孤月趁着暮色悄然升起,因了夕陽尚未落山的緣故,光,清淺,黯淡;倘若稍不留意,極難發現它的存在。

月是故鄉明優秀高中散文

今天,農曆八月十四,月,尚不圓滿。我癡癡凝望着它,輕嘆一口氣,開始生火做飯。

在天光還沒有徹底變黑的當口,工地上總有一段短暫的熱鬧時光。男人們吆五喝六,或聚在一起玩撲克、打麻將;或三五成羣湊在一塊抿兩盅酒;而更多的,也不言語,獨自一人悄悄斜臥在工棚裏,隨手不停地翻看着手機。或許,是快過節了,跟老家的父母、孩子聊幾句話,道一聲平安;或許,壓根就是漫無目的地亂翻一通。反正已經下工,實在沒有什麼事情可做,身體又極其疲乏,只待消磨到夜色完全吞沒工地,然後熄燈睡覺也就罷了。

相比於男人,工地上的女人就要活潑得多。俗話講,三個女人一臺戲,更何況,這裏聚集了一堆女人呢。一羣女人前前後後相跟上逛逛街,聊聊天,嘮嘮東家長、西家短,笑語歡聲間,也給工地帶來了不少歡樂。

夜色愈發濃重,不遠處,一棟棟高聳的大樓黑黝黝矗立在那裏,彷彿一座座無言的雕塑,又像是一羣正冷眼觀看這個世界的怪物。如果沒有那些伸展着長臂的吊塔作陪襯,遠遠望去,人們往往會產生一種錯覺,誤認爲大樓即將竣工或已經竣工了。而事實上,這項工程實在浩大得很,離竣工之期還有一些時日。不過,不用擔憂什麼,有這麼多農民工兄弟常年駐紮在這裏,日日不停地幹活,恐怕用不了多久,一棟棟建築就會拔地而起,爲千千萬萬城裏人提供優厚的住宿條件。

朦朧的月色籠罩着大地,樓與樓之間的空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几十個標準工棚。燈火微弱,映照着男人們疲憊而興奮的臉,也映照着他們強壯的身板與粗糙的大手。影影綽綽,有幾個女人穿梭其間,爲男人們端水送飯。時不時有男人在開玩笑,引得大夥兒一陣鬨笑。鬨笑聲裏,往往夾雜了女人的驚呼聲與斥罵聲。這些聲音經晚風的推波助瀾,傳得很遠,很遠,讓略顯寂寥的工地多多少少勃發出些許生氣……

月亮越升越高,臉盤也比剛纔小了許多。如水的'月華一瀉千里,撫慰着每一個離家的人。可是,我實在不知道,是這個地方的月兒高,還是家鄉的月兒更加明亮?

其實,老家離這裏很遠很遠。高中畢業,就差那麼幾分,我沒有走進大學的校門。娘說,一個女孩子家,讀那麼多書有啥用?還不如早點嫁人,早點生兒育女安心過日子!我實在拗不過爹孃,嫁給了同村的林子。在生下一對兒女之後,跟着他,也一起來到了這座城市。實際上,在這個工地,像我這樣的情況並不在少數??除了我,還有十七八個女人,也是隨着當家人一塊來到這裏的。平常裏,男人們乾重活,女人們就幫襯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做小工,或者幫着男人們洗洗衣、做做飯。日子雖說過得辛苦了些,可夫妻畢竟都在一起,頭疼腦熱的,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相比那些孤零零一個人出來打工的男人,有自家女人在身邊照顧,林子,還有林子的其他一些工友,也就能少吃點苦。

人聲漸漸沉寂,蚊帳低垂,工友們大多已進入夢鄉。我和林子所住的工棚裏,統共塞着五支牀。每支牀中間,都掛着布簾子,將工棚分割成了好幾個部分。靠裏,除了我和林子的一支牀外,還有另外一對夫妻的。臨近出口,三支牀上,都住着單身工友。工棚不大,白天,大家都忙着上工,還不至於太擁擠;到了夜晚,大家紛紛歸來睡覺,空間就顯得逼仄不堪了。

夜靜謐,我卻久久難以入眠。身邊,林子發出香甜的鼾聲,似乎正做着一個美夢。翻身過去,藉着工棚一角電腦屏幕發出的微光,我仔細端詳林子的臉:這是一張英俊的面龐,濃眉大眼,棱角分明。可是,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刮鬍子了,鼻子下、下巴頦,還有兩個腮幫子,鬍子拉碴,紛紛亂亂,就像幾堆雜亂的野草。經雨淋日曬,原本白皙的皮膚呈現出古銅色,在微弱的光映襯下,膚色顯得愈發深沉,透着幾分疲憊,還有幾分憔悴。我伸手,輕輕撫摸着這張臉,不由得想到留在家鄉的一雙兒女。

大的,是個閨女,今年剛上小學。本來,我和林子合計過,想讓閨女跟着我們到這邊上學,可是找了好幾個學校,人家都不接收,說是農民工子女不在劃片範圍之內。不僅如此,即使人家接收我們家閨女,在這麼一個狹窄的工棚裏,又該往哪裏擱閨女的牀鋪?這麼一想,原來的想法也就作罷,讓閨女在老家上學算了。小子還小,由爺爺奶奶幫着照管,倒也放心。可是,孩子畢竟是娘身上的一塊肉啊,好長時間見不到孩子,我的心裏總七上八下、翻來覆去不是個滋味。明天,就該是中秋節了。中秋,團圓的日子!可是,我們一家子,四口人,卻遠隔千山萬水,不能團聚!我好想,想他們在家的樣子,想他們紅彤彤的臉蛋,想他們滿是期待而又失望的眼神……慕然間,我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把,痛,透徹肺腑的痛,讓心尖瞬間急劇顫抖;眼淚,不爭氣的眼淚,也默然溢出了眼眶。

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不知是哪位工友“嘎吱”一下翻個身子,發出了喃喃的囈語聲。那些個夢話,零零碎碎,聽不大明白,好像是和老家的父母對話。其實,世上的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夢。有人想着升官發財,有人圖個生活安逸,而我們,同樣也抱着一個希望:用自己的肩頭扛起家庭的重擔,用磨出老繭的雙手帶給孩子們一個美好的未來。

是的,這個城市很繁華,寬闊的雙向八車道、不斷拔高的高層建築、街道兩旁閃亮的霓虹燈,還有陳列在透明櫥窗裏的高檔商品……所有這些,無不顯示出它日益繁榮的現代化水平。可是,在這裏,只有我們的夢想,卻永遠也沒有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家園在外省,在鄉下!

沒人的時候,也曾問過自己,這到底是爲什麼?是因爲喪失土地,還是因爲如今的城市就如同一張血盆大口將我們一口吸到了這裏?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不知道我們最終要去向哪裏。我們就像螻蟻一樣在每個城市的街道上爬行着,也許有一天會自生自滅,也許哪一日會淹沒在滾滾紅塵中。所有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更不敢妄加猜想下去。

假如我和林子不曾離開家鄉,假如我們還在鄉下,這會兒功夫,應該是和父母、孩子在一起賞月吧?故鄉的月很圓,故鄉的月很亮,她高高掛在天幕上,柔和光朗照着一面小方桌;小方桌上,一定擺放着剛剛收穫的毛豆,擺放着新採的葡萄與蘋果,還擺放着自家打的一摞摞粗月餅……風裏,帶着瓜果的甜香,也帶着孩子們的笑聲。靜靜聆聽,聆聽着,我的魂越升越高,越走越遠,漸漸地,跨過崇山峻嶺,早已飛回我的故鄉!

月,故鄉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