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日以緩,歲月忽已晚散文

夜幕沉沉，街角的路燈散發出橘紅色的光，周圍瀰漫着寧靜而古老的溫暖，能清楚地看到佇立在路燈旁邊幾棵樹的嫋娜輪廓。夜晚總是靜的冷冷清清，大地就像被一張巨大無邊的網罩住，連同熱鬧和喧譁，一起埋入這深邃的黑幕中。

夜深人靜的時候最適合冥想，就像打禪靜坐般，不需要苦思更不需要太用力，收拾起白天零零落落的心情，投進舊時光的包囊裏，隨着歲月一起沉澱。佛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生活往往會在我們不知不覺中讓人生漸漸生出一層深深淺淺的暗鏽，而我們時常需要靜一靜，輕輕拭去這些浮在生命表層如灰塵般的暗鏽，讓心透如明淨。若陷入與世界深深糾葛纏繞中，容易迷失道路，需時時自省，纔不會跌落世俗無所休止的困惑裏。

幾乎從來都記不得夢裏的場景，醒來時總是恍惚一陣才能重新辨認所在的一起，而內心卻徒然增添了某種微妙的情感，是輕微的哀傷，淡淡的，像拂面而來的風，縈繞徘徊於此。夢彷彿是一節一節的，彼此並無關聯。以爲夢境所經歷的種種似天長地久那般長遠，原來只不過寥寥幾個時辰而已。記憶中的場景好像是印在前世的光陰裏，早已與它脫節。或許這夢多多少少與這記憶有關，沉睡在內心很深很深的角落。

生活平淡無奇，沒有令人驚心動魄的場面，也極少碰見讓人有似曾相識般感覺的事或人，安靜的生活常常需要盛大的退出和妥協，而習以爲常便能打破種種的不知所措。與父母始終是浮游在疏離的狀態中，固然其間有種血濃於水的存在，愛卻像是個鏡子裏的迴音，永遠隔着一道無法跨越和打破的屏障。一切都好，往往是最恰如其分的問候，得知彼此相安無事，已經足夠。家族中祖父、祖母、父親、姑姑、叔叔，人人骨子裏都有種與生俱來的淡然清寂的冷漠，那是一種天性的固然所在，而我毫無例外地秉承了這種常人學不會的冷漠。年少便深知這種性格的所在，習慣着血肉深處的心灰意冷，面對情感充沛豐盈的人常常感覺如同是一團熾熱的'簇火，靠的太近反而容易被灼傷。唯有年少時候的叛逆和驕傲成爲了那段歲月情感變得強烈的憑據，而今那些早已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潛進湖底。這些憑證，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有。

大部分時間都在閱讀，這是一種令人心生喜悅又略帶辛苦的享受，好像一扇窗被打開，讓人看到奇異曼妙的世界。世間情分，大抵捕風捉影，不念不癡，不困於心，不困於情，是否能抵達自由的真諦。抗拒種種紛繁熱鬧，冷冷清清的生活才得以從容佔據生命，也許人活得深刻些纔不至於碌碌無爲，與生活剝離，才能倖免於落入世俗的窠臼中。

閱讀是一個純粹理解和領會生命的過程，就像清晨醒來，透過落地窗看見的第一縷陽光。而認識自身，可能就是一種完滿吧。

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中有一句驚心的對白：

“生活是一直都這麼艱難，還只是童年如此？”

“一直都這麼艱難的。”

記得當時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樣沒有任何含蓄曲折的回答，縱然深知這是活生生的真相，依舊不具備足夠的勇氣去直視和麪對。有時候人最清醒的時候也許也是最勇敢的，洞悉生活的來龍去脈，不與之抗爭，也從不會將情感消耗在無謂的事情上，因爲明白，即使奮不顧身，也只是徒勞的結局。

人要走過怎樣的千山萬水，方可容納一切且能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