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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書寫者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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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叫詩人是因爲詩人早些年就出版了詩集《弦》,現在又要出版詩集《風》。那年十月一個詩人從郵箱裏以文字的形式出現在我的黑夜裏後,我開始讀詩人的散文和詩,這些詩和散文在雜誌報紙、詩人的網絡文集和詩人給我的E-mail裏,這種讀很純粹、簡單。詩人說“我沒有想過去表現多麼偉大的主題,也沒有想過去體現多麼高尚的意義,我只是想,用自己的筆觸真實地勾畫這片黃土殘塬上曾經生活和正在生活的人羣。”詩人的文字是草根的,詩人喜歡寫簡單的生活和平凡的人,但當我在一些熟悉地生活場景中平靜地閱讀掩卷後,卻會帶來長久地思索和不同程度的震撼,於是開始在文字裏感知詩人的品質、德性還有生活經歷,這種讀已是一種昇華,只有被一個人的文字打動,纔會想知道隱藏在文字後面的真實。

寂寞書寫者的散文

認識詩人的時候,詩人的長篇小說《秋》已經寫完,詩人一章章發給我,很認真地說讓我修改並提點意見。每個夜裏我不再敲打自己的文字,不再去聯衆打牌,開始靜靜地讀詩人的小說。翻開小說就像正在看一部電影,秋夜的水邊,一個臨盆的女人和命運掙扎……伴隨着一陣哭聲,洪府的大門徐徐打開,半個世紀前的一個個人物活靈活現地走出來,幾十個人在28萬字中演繹着以中國工業發展歷程爲線索的一個家族百年曆史的榮辱興衰,他們在文字裏生存、掙扎,悲歡離合,愛恨情仇……秋夜裏,我爲書中第一個出現又第一個消失的人物洪夫人輕嘆一聲,她靜靜地躺在秋水邊的草叢裏,她的生命已由另一個生命的誕生而繼續延續,這個生命就是主人公洪大兵,洪大兵一生的命運就是這一部書。這是一部寫極普通的平凡人羣的生活,每個角色都是那麼微不足道,詩人說:“小人物、小故事、小生活”。的確,書中出現的人物都是些平民百姓,正是這些平民百姓的命運濃縮着一段中國歷史,洪興旺一生的經歷和他的紗廠由興旺發達到關閉停產正是中國封建制度滅亡的典型。

陸續地讀着,需要修改的地方用了紅字標出來再發給詩人。書要出版了,詩人讓我寫書名,說要以一種方式讓一次相逢成爲一種永恆的紀念,這是我願意做的事,只是幾十年沒寫過字了,用心地練字,終是寫成了書名。收到書,看見自己的字第一次印刷成書名,自是幾分興奮,逢着認識詩人也熟悉我的文友我總是喜歡說你們看這書名是我寫的,這樣的事一生中我也許只有這一次機會。即使有一天,和詩人天各一方,音訊渺茫,這本書已經留下不朽的痕跡,一些經歷,一生一世被鎖定在書名上。

總以爲讀電子版的書沒有讀紙質的書那麼投入、動情、身臨其境和深有體會。我開了牀頭燈躲在被窩裏再讀小說。詩人用了跳躍式的敘事手法,讀書時我常常會在時間的跨度上思維轉移困難,不得不翻回到前一章,尋找一種連貫性。冬天過去了,我終於合上了書,這本書就像一捧黃土,處處散發着泥土的原味,本真、平樸而親切,一如詩人本人。詩人極少走出黃土地,就連離詩人最近的古城西安也不曾認真地去走走看看,外面精彩喧囂的世界無法紛擾詩人平靜的心,詩人一年四季站在荒涼的黃土塬上書寫最熟悉的風景和故事。2006年34歲的詩人第一次坐飛機從北飛到南,剛到就急急地預定返程的機票。詩人身在黃土地的時候靈魂在飛,身在他鄉時卻把心安妥在黃土地上。詩人站在大海邊,神情憂鬱凝重,那是一種來源於土地的深層的寂寞和失落,詩人來尋什麼放棄了什麼又丟了什麼?藍色的大海無法牽絆住詩人的腳步。詩人回去後寫了記實散文《南行記》,這篇文字已經消失在網絡間,但經歷過就不能忘記。詩人有夢,多次說起過想放棄紅塵中的一切離開黃土地,遊走他鄉,我知道這只是詩人一閃而過的念頭,是不會也不能去實現的夢,詩人的根植於黃土地,只有黃土地,纔是真正適合詩人生存的地方,記得詩人在“非常道”接受採訪時說的“我力圖讓小說更接近於原生態的真實,也就是說更多得體現它的地域性,讓民俗定位和鄉土觀念成爲作品的基調。我相信只有民族的,纔是世界的。”是的,詩人的生命和靈感都源於黃土地,是黃土地上的歷史、文化、地理成全了詩人的文字,那麼詩人理所當然謳歌、延續、傳承這塊土地上源遠流長的文化,這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擔當,詩人自己也這麼說“我的心底升騰起一種責任感,作爲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這麼多年的人,我應該爲它留下一點什麼。作爲一個操練文字的人,我除了拿起筆,再沒有更好的途徑來表達我對這塊土地的熱愛,對生命、對人生的熱愛……”這是詩人給自己生存方式的準確定位。如今詩人早已遷居小城多年,可是文字中依然處處都是泥土味,來自民間的文字是中國文化的根,是詩人的“源”,我相信,黃土地也終將是詩人最後的歸宿。

讀完這本書一年多了,漸漸忘記了書中的一些人物和故事,但是一羣命運悽慘的女人時常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不明白,爲什麼詩人在書中幾乎把所有出現的女人的命運都安排地那麼悽慘?洪夫人一出現就用兩條命在秋夜的江邊與命運抗爭,生下一個孩子後命赴黃泉;涵子已妾的身份出現,對所有做妾的女人我都有着一種愛,她們自身聰慧美麗,使得原本已經有妻的男人砰然心動,移情別戀,而且這種女人往往被男人寵愛着一生一世,但是詩人讓這個詩意的女人被遺棄到妓院,終是投江自盡;接着詩人讓大春、靈秀兩個不同時代的女人未婚先孕,大春被有婦之夫拋棄,靈秀先後嫁給了洪家兩兄弟,還有一個叫久兒的女人也先後嫁了兄弟倆。這還沒完,詩人又讓紫煙生了三個早夭的孩子後撒手人寰;讓大雁出生在翠紅院嫁給不愛的人,讓大雁的女兒遭到日本鬼子的蹂躪……夠了,已經太多,我讀得已經不忍再讀,可是還有韓彩虹、廉惠……詩人原本憐香惜玉,情長意更長,詩人愛過一個女人,爲這個女人寫詩誦文,爲愛不惜上九天,爲愛願做古琴臺永遠地鼓琴者……女人高興詩人笑,女人生病詩人痛,詩人在網絡上建了一個帶鎖的博客,每天在哪裏用文字訴說對女人的愛,在情愛中的詩人細膩細緻、溫存溫厚,可爲什麼會忍心在書裏寫了那麼一羣一個個被命運折騰、被男人們蹂躪糟蹋的女人?和詩人閒聊時,我多次試圖弄明白這個問題,但是,黑夜裏即便是長達幾小時穿越千山萬水的對話,我也無法觸及到詩人的心靈,感受到詩人的與衆不同,我們總是說些平常平淡的事,有一次問詩人怎麼不像文字中的詩人?詩人說文字中傳遞的心靈震撼需要在靜靜的夜裏依然用文字表達,而不是語言,文字表達和語言表達有着很大的區別,有時候一件很感動人的事說出來會蒼白無力,而一件很平常的事寫出來卻可以讓人很感動。確實,因爲文字相識的人就應該停留在文字中。我在詩人的'真實生活中找不到答案,我卻可以這樣給詩人一個定義:詩人是一個有着悲情性格的人。再去翻看詩人其它的文字,我忽然發現無論是小小說、中篇小說還是詩歌,竟然有許多詩人自己創造又被詩人用筆殺死的角色,讀詩人的文字,一個人從頭到尾籠罩在一種蕭煞悲涼的氣氛中,讓人窒息。

詩人2002年還出版了一部長篇小說《塬》,扉頁上的詩人站在一大排書櫃前低頭翻書,詩人看上去很小,但書裏的世界很大,詩人以五龍山爲背景,寫了半個世紀的愛恨交加、生死纏綿的愛情傳奇故事,展現了廣袤的隴東黃土高原上半個世紀波瀾壯闊的歷史風雲。書中的故事離我很遠,讀這本書我用了很大的耐心,一次次放下一次次拿起,書中的人物有誰打動了我?我也出生在黃河邊,但對黃河邊的歷史、生活、風土人情卻是一無所知,放下書,遙想的不是書中的人物。雖然我並沒有真正地走進過這本書,但是《塬》又要再版了,也是我早就預料到的事。

最早讀的是詩人的散文,詩人的文字質樸無華,生活中平淡無奇的事被詩人妙筆點睛,就陡然昇華到了一個境界,這是我最初喜歡上詩人散文的原因。後來讀多了,發現詩人的散文幾乎篇篇都是從頭到尾一線穿,再加上虎頭豹尾,用詞簡練精確,多一個字也沒有,有點像中學老師教的寫作文的那種。這或許是詩人深受傳統文化教育根深蒂固的影響,所以一篇散文總是在一件事或者一個人身上聚焦。詩人自己也曾試圖嘗試着改變寫作風格,寫過幾篇信馬由疆的散文,但是最近的散文似乎又和從前一樣了。我覺得散文該是天馬行空,隨心所欲地寫散了去,沒有主題,也沒關鍵詞,然後再收了攏來,詩人是斷然不會接受我的這種沒有規矩散漫到極點的自己發明的寫散文的風格的,其實詩人寫散文的風格很符合詩人的性格,詩人循規蹈矩、執拗、偏激,遵循本性,在紅塵中堅持着自己的堅持,不那麼隨和順勢。詩人運用文字得心應手,在生活中卻有點無所適從,無法適應複雜的環境,融入世俗的社會。

我不懂詩。但詩人的詩別人能看到的和別人看不到的我都讀了許多,在給詩人發在博客裏的詩寫回復的時候,我都快被薰陶成了詩人。詩人的詩有大題材也有小題材,寫社會寫家庭,寫親人寫路人,當然也寫愛情。詩人也許想不到,我覺得詩人寫的最好的詩是以大題材爲背景創作的詩歌,詩人把具有歷史價值的社會熱點慷慨激昂地用詩歌表達,浩然正氣,大氣磅礴,讀得我熱血沸騰,幾分對詩人的敬慕油然而生。但詩人寫愛情的詩我幾乎過目就忘記了,包括一些沒有公開發表過的詩。事實上詩人寫愛情的詩都是專指,可詩人不敢承認,說詩歌的魅力在於一經發表就成了大衆的,詩人這樣說的時候許多詩也黯然失色。一些人在詩人的內心深處祕密地存在,詩人不能、不會也不敢向任何人說起,即便是說起也是違背真實地在自己編造的故事裏訴說,這和詩人給我的最初感覺很不相同。詩人的內心是痛苦的、寂寞的也是絕望的,常常詩人的孤單會輕觸我柔弱的感知,心有些痛,有句話說寂寞書寫者,詩人就是。詩人曾經多次談起過欣賞詩人螞蟻和固城的死。我有點擔心,勸詩人不要再寫詩。如果寫詩迷失了自己,不如不寫,這世界沒幾個人懂詩,少了幾首詩世界依然天天陽光明媚,但是許多人需要詩人每天都快樂,詩人的快樂遠比幾首詩更重要,“我不允許你瞬間的燦爛,我要你長久的快樂”。

詩人是國家公務員,過着淡泊、寧靜,清貧如水的日子。詩人說只要有書。詩人的世界有兩個,一個在紅塵,一個在自己營造的文字裏。去年,詩人說又在構思一部長篇小說,我沒問什麼內容,我以爲一個人最初的構思和創作是一種祕密行爲,詩人需要潛心沉浸在自己創造的世界裏,和自己創造的人物生活在一起與他們無聲地對話,更需要現實生活中柴米油鹽和情愛的真實支撐。詩意的生活只是詩人放飛的靈魂,我與詩人文字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