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斷山的散文

我原以爲只有我們寨子後面有個挖斷山，後來才知道這樣的挖斷山其實不少，只是那些挖斷山都沒有我們寨子後面的挖斷山工程浩大，浩大得我都有些懷疑它的真實性，不相信那是通過人工給挖出來的。

其他那些我見過的挖斷山，挖出的壕溝最多深不過三五米，兩邊堆起的泥土也不是很厚，再說開挖的寬度至少也有四五米。但是我們寨子後面的挖斷山挖破的壕溝深度至少有二十米，而寬度最多兩米，通過挖斷截面看，全是沉積岩，要想將這樣的山挖斷得費多大的功夫，難以想象。站在挖斷點的底部擡頭看天，天空真正只有一線了，並明顯地有一種將要被擠壓的恐怖感。谷底的涼風習習地吹着，斷口兩邊的草在風中不停地搖晃着。沿着斷口往東走是一個小小的剛好能擠過人的出口，沿出口上去是一條黃泥小路。往西走的出口同樣相當狹窄，出口外是一個特別陡的陡坡，陡坡上不滿了大大小小的亂石。斷口頂端北邊是一個十米左右的陡坡，陡坡上稀稀疏疏長着些樹木，南邊則是一塊貧瘠的土地，那土地裏顯然只長土豆之類的農作物。

在很多年前，挖斷山裏藏有野貓、黃鼠狼之類的動物，哪家的雞呀，鴨呀之類的.家禽不見了，主人家往往站在院中指桑罵槐，因爲他懷疑是左鄰右舍偷了，但是當他尋到挖斷山的谷底的時候才知道是被野貓、黃鼠狼之類的野獸偷食了。據說在更久遠的年代，挖斷山的谷底還藏有豺狼和金錢豹之類的野獸，那些年，寨上曾有幾家的孩子不見了，家長到處尋找，最後他們在挖斷山的谷底找見了被野獸吃剩的斷胳膊或是斷腿。我聽紅兒說，他在挖斷山的谷底就曾看見過白森森的人骨頭，很是怕人。雖然我下過挖斷山的谷底，可是我絕對不敢有意去尋找什麼人骨頭，只是匆匆忙忙感受下那種恐怖氣氛就連忙撤離。當然現在挖斷山的谷底沒有了豺狼和金錢豹之類的野獸了，就是野貓、黃鼠狼之類的動物也比較少了。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挖斷山呢？它們是怎樣形成的呢？爺爺曾告訴我，挖斷山都是被人破壞龍脈後留下來的遺蹟。當某個家族特別顯赫和強盛的時候，仇家就會查找那個家族顯赫和強盛的原因。查找的結果可能是那家的祖墳葬得好，也可能是那家的陽宅住得好。這樣仇家就會想方設法挖掉那家的祖墳，抑或破壞那家的龍脈。挖斷陽宅的龍脈，或是挖掉那家的祖墳後，那家就會敗下去，挖龍脈留下的就是挖斷山。

據說我們寨子後面的挖斷山是這樣形成的：從前，我們寨子下面的十老虎（地名）的一家生了三個男孩子，這三個男子出生後相貌異於常人，一個是花臉，一個是黑臉，一個是紅臉。那三個孩子還在搖籃裏的時候，就會從搖籃裏抽出稻草喊：“殺呀，衝呀”。當三個孩子長到八九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力大無比，無人匹敵了。他們三弟兄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赤手空拳單獨和老虎搏鬥，並且三下五除二就將老虎給擒拿了。

當他們長到十七八歲的時候，顯然就是鄉里的霸王了，誰也不能打敗他們。有一天早上他們決定到黔江的大戶人家打寶子（搶劫家庭），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紅臉、黑臉和花臉出發了，他們趕到黔江將七八戶大戶人家洗劫一空，然後再返回來，回到家裏，還沒到吃早飯的時間。也就是說，用現在的時間計算，他們來回三百多公里洗劫七八戶人家只用了五六個小時。

後來官府知道了這件事，派了好多軍隊來剿殺他們。可是無論多少軍隊都不是紅臉、黑臉和花臉的對手，他們輕而易舉就將來敵打退，並死傷無數。官府沒有辦法，請了一個陰陽先生偷偷地跑到他們家查看地形。後來陰陽先生查出了是這家的陽宅座得好，只要將後面樑子上的人龍脈挖斷，紅臉、黑臉和花臉自然會夭折。

於是官府組織了一支龐大的挖脈隊伍，他們帶上了斧子、鋤頭等之類的工具，繞過無數山脈跑到樑子上，他們藉着晚上開始了斷脈工程。在挖脈的過程中，紅臉、黑臉和花臉在夢中慘叫，有的說挖到了自己的胳膊，有的說挖到了自己的腰桿，有的說挖到了自己的腦袋。同時，官兵在挖的時候，還能聽到龍脈發出的慘叫，那慘叫“莽莽莽，莽莽莽”的，洪亮而雄壯。帶隊的官員聽到這樣的慘叫特別興奮，命令軍士們加緊挖，軍士們也更加努力。

通過一晚上的努力，龍脈被挖斷了，紅臉、黑臉和花臉病死在了牀上，他們自己根本不知道是怎樣死的。被挖斷的龍脈流了七天七夜的鮮血，鮮血一直流到冉家壩（地名）的汆（mi>洞裏，浸到阿蓬江流進了大海。

這樣的傳說當然已經無從考證，但是挖斷山卻確是古人相信龍脈，迷信陰陽的愚昧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