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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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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草叫知母,耐寒,耐乾旱,家鄉的向陽山坡和草地裏到處都有它的身影。一年裏,不論雨水豐沛,還是稀少,它都默默的充滿生機生長着。特別是久旱無雨的時候,它綠色的葉子像一把把綠色的劍,使人面對絕望的荒原,惆悵中總能看到一絲的希望,從而生出些許的慰藉。

知母散文

知母從不苛求什麼。在肆虐的風裏,弱小的身軀淡定而從容;在惡劣的環境裏,綠色的葉片散發着坦然的神情。彷彿它的生命只要有一點陽光,一把黃土就足以生存,任何災難都無法摧毀它頑強的生命。執着地生長,就是它全部生存的意義和價值。

故鄉海原,十年九旱。小時候每當我站在春天干旱的田間地頭,看着一叢叢從修長、柔弱充滿生機的綠色葉子中間,抽出的一支支綠色的花莖,在貧瘠裏的黃色的大地上,沒有失意的萎靡卑瑣;在久旱無雨的日子裏,沒有絕望的一蹶不振。知母的莖始終在一寸一寸地生長,不知不覺便從遮住人的腳,到了膝蓋,最後與五六歲的小孩可一比高低,濃墨重彩的展現着自己綠色積極的憧憬和遐想。花莖上鱗片狀的苞葉,以莖爲路,像無數的腳印從春天開始艱難但快樂的向夏天進發。這快樂來自於莖穗狀的花序上、從莖與苞葉間開放出的兩三朵紫色小花,形狀宛如戰士的小號,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這清香也像戰士吹響的衝鋒號一樣,激昂的衝擊力把荒涼與綠色對峙的僵局徹底打破。不同之處,只是花的力度來自於人的嗅覺,而戰士號聲來自於耳朵的感應。不管以怎樣的方式,這個荒涼的世界因爲花朵帶來的希望,而顯得的激情澎湃起來。夏天的驕陽下,知母風中搖曳的身姿,也彷彿蘊藏着一份典雅,散發出生命因希望而豐盈的氣息。到了秋天,知母退去的花朵處,露出的黑色的三棱形蒴果的果實,像一個個長大而有出息的孩子,興高采烈。當在秋天的一次霜降來臨時,知母突然在瞬間蒼老,青春的綠色被暮年的金黃替代,但卻有了一份高貴、安詳而無憾的神情。

多少年來,我始終搞不清楚,每當我一次次的反芻這定格在生命深處的恆久的記憶時,那些在田間地頭勞作的母親的身影怎會一同浮現出來?今天,我終於明白,其實一棵知母就是一個家。那花莖不就是柔弱裏帶着堅強的曠野裏一個個母親嗎?她們立足大地,嚮往着天空,一步一步想着理想的天空走去,雖走得那麼艱難,但因有希望而又那麼坦然和自信。再看那沿莖而上的苞葉,多像是母親一生走過的一行艱辛的腳印嗎?花朵靠它而開,果實依它而結。花朵是知母少時的孩子,果實是知母長大的孩子。只是,花朵時的孩子是給母親以希望美麗的孩子,果實時的孩子給母親以安慰成熟的孩子。這情景,這不正是我故鄉的母親對孩子的希望和對孩子長大的期盼嗎?

因爲在秋天,我去看知母裂開的蒴果,蒴果的那條裂縫,分明就是一個個母親爲孩子驕傲而幸福、愜意、滿足,在微笑中張開的嘴巴。

先天的缺憾總讓人產生卑微和悲哀來,但對所有的母親絕對是一個例外。不管多麼貧瘠的土地和惡劣的環境,在歲月漫漫無期的寂寞和冷酷地煎熬之後,沒有選擇其實就成了一種選擇。母親總能在絕境裏淋漓盡致創造出生命的壯觀與極致。如冰山上的雪蓮一般,生出純淨、嬌豔的攝魂美麗,孕育出沁人心肺的清香,讓生命出現奇蹟。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如知母,像雪蓮一樣,有着一種自我生長的、與名利無關的、植物般固執。只有心中有很多愛的人,纔會在一生裏保持這種植物倔強的姿勢——而我們無數的母親恰恰就有這樣的固執。

她們忍受着生活裏無數的風沙、烈日和冰雹的.襲擊,雖渺小卻堅強、不屈、豁達。她們把無數小小的希望,像根鬚一樣吸收着大地裏僅有的潮溼,用整個身體感受着世界裏溫暖,翠綠不改。靜靜的傾聽者蟲鳥地啼鳴,於寂寥處,於荒涼處,譜寫着一曲曲積極樂觀,傳承着生命苦難和幸福的極致。

可以說,每一植物和母親一樣,本身就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猶如知母,它不但是一味常用的中藥,它的藥性同樣具有母性的魅力和一顆慈心。

其味略帶苦寒,卻有着清熱、除煩、滋陰泄火的功效。每到春秋季節,人們便會挖其根莖,去淨泥土和根鬚,曬乾剝去外皮,用陶瓷罐子裝好。日後只要有人不管是高熱汗多,口渴煩躁,還是久病陰虛,下午低燒,頭暈耳鳴時,都可拿出來配點其它藥材和水煎服。喝上幾天,那些症狀不久便會消失。與水和服的知母之汁,多像母親的諄諄絮語,以自己一生之感悟,化解着孩子們成長路上的每一點不適的病症。

知母和母親一樣,他們的一生,都是奉獻的一生。

知母還在故鄉長着,我已離開故鄉很久了。但知母已刻在我的心底,就像母親的影子根深蒂固。我常常在想,那片充滿苦難的土地,教會了所有的母親怎樣在憂患中學到智慧,從苦難中練出美德——務實不虛,逆境不悲。不知是不是那片土地上知母啓迪了那片土地上的母親,還是一樣的天地造就了和植物一樣的母親們。就是在這個以忙碌爲榮的世界裏,母親們身上表現出來的那種淡定的閒,彷彿也有着勇士的膽量——有着一種鳥瞰紅塵的氣度。

如果說真誠是一種覺悟,今天我不得不悲哀承認,我們最缺少的就是故鄉母親們身上具備的——那種固執的植物生活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