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爺爺和青奶奶散文

從小生長在農村，對看我長大的父老鄉親總懷有深厚的感情。即使有些老人相繼過世，可是他們的音容笑貌卻永遠篆刻在我的心裏，甚至經常縈繞在夢中，讓我產生綿綿不盡的思念---------

青爺爺和青奶奶是我家的鄰居，僅一牆之隔。青爺爺和青奶奶都不善言談，平日裏很少見他們在大街上滔滔不絕，談笑風生。青爺爺脾氣很怪，尤其在家裏，暴躁而專橫；青奶奶性情溫和，脾氣柔順，說起話來曼聲細語，生怕驚擾了別人。青奶奶對青爺爺惟命是從，從來沒有自己的主見，青爺爺一直到老，脾氣也未消減。青爺爺和青奶奶過了一輩子窮苦日子，也打了一輩子架。自然，青奶奶成了青爺爺的“出氣筒”，輕則大罵，重則拳腳相加，青奶奶就一輩子在“傷痕累累”中度過。對青奶奶那個歲數的婦女而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笤帚疙瘩抱着走”的古訓根深蒂固。愛情是奢華，甚至不知何物。

別看兩個老人一路吵架走過來，卻一口氣養育了九個孩子，七子二女，這在農村可謂人丁興旺。按理說，兒女長大後，成家的成家，出嫁的出嫁，老兩口獨居一院，應該出入相扶，知冷知熱，惺惺相惜，安享黃昏，可是青爺爺仍然躁脾氣未改。

一天早晨，青爺爺拾糞走進家門，雙手顫巍巍撂下糞筐，然後朝屋裏走去。碰巧，青奶奶聽見屋外有響動，邁動小腳出來看個究竟，一撩門簾，兩個人碰了個臉對臉。青奶奶剛想說“你回來啦”，還未出口，青爺爺揚起巴掌就給了青奶奶一個耳光，打得青奶奶一頭霧水，滿肚子委屈。青爺爺感覺仍不出氣，索性又硬撅撅走出院子，坐在坑塘邊的柳樹陰下獨自生悶氣。兒子們知道後，簡直哭笑不得：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怎麼像小孩子一樣說吵架就吵架，還動手打人？！接下來，兒媳們開導勸慰老婆子，兒子們去勸慰訓誡老頭。誰知當兒子們詢問青爺爺吵架原因時，他卻說：“唉，我實在和你娘過不到一塊了，我要離婚！”把兒子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青爺爺脾氣倔上來，九牛拉不回。兒子們實在沒招使了，索性回家不管。適逢暑假，三兒子的兒子上大學放假回家，聽說後樂地合不攏嘴，知道爺爺從小最嬌寵他，就對父親說自己去試試。大學生來到柳樹下，發現爺爺仍賭氣坐在那裏，白鬍子一翹一翹的。大學生剛蹲下來，老頭子的氣就消減了大半。大學生又將外面的見聞繪聲繪色講給青爺爺聽，青爺爺的臉就慢慢由陰轉晴，最後竟“哈哈哈”笑出聲來，並瞪着老眼疑惑地問：“有這事麼？”這一幕被躲在遠處的`兒子兒媳們看了個滿眼，個個啼笑皆非。最後，大學生孫子連哄帶鬧竟把青爺爺揹回了家。

青奶奶走得早，雖然一生沒過上好日子，而且受了男人一輩子氣，卻也長壽，活到八十八歲。出殯那天，兒孫們哭聲震天，不容易的老孃奶奶哎，沒有您，怎麼會有今天的兒孫滿堂！青奶奶儼然變成老王家不朽的功臣，將永遠活在後人的心中了。就在所有親朋弔唁完畢準備起靈出殯時，只見青爺爺哆哆嗦嗦走到青奶奶靈柩前面，點燃一炷香，然後拜了又拜，口中訥訥說道：“他娘，我這輩子對不住你呀，你跟着我受苦了，好好安息吧。”說罷臉上老淚縱橫。此情此景令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親朋孝子們再一次哭聲震天，悲痛欲絕。

青奶奶走了，青爺爺立刻像霜打得茄子，蔫了。半年後，青爺爺溘然長逝，享年9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