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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書與看戲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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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上世紀60年代,從記事起,我除了無拘無束地瘋玩,最喜歡的事,就是聽書和看戲了。

聽書與看戲的散文

那時候,走街串巷說書賣唱的大多是盲人,有男有女,看年紀都在四十歲往上。他們打着竹板用一根竹竿探路,到大街上人多之處紮下書攤,我記得說書的大多情況是一個人,也有兩個人的,還有一家子三、四口人的。最佩服的是一個人一邊說唱,一邊手腳並用幾種樂器一起演奏,雖然眼看不見竟然有條不紊,常用的樂器是二胡、小鼓、撓鑔、銅鑼,有時也有嗩吶。最喜歡聽的是說書前先拉一段二胡,二胡能模仿各種動物的叫聲,比如公雞打鳴、母雞下蛋、豬馬牛羊等動物的聲音,惟妙惟肖。等到大人們聚集多了,便正式說書了,盲藝人邊說邊唱,樂器伴奏,每到精彩之處,聽衆便一陣叫好聲,我只是跟着聽熱鬧,唱的什麼也不大清楚,見大人叫好便和小孩兒們“啪啪”鼓掌。有時也想知道唱的哪齣戲,問戲迷鄰居大伯,大伯講:薛仁貴徵西。到底怎麼個徵西,還是懵懵懂懂。隨着年歲漸長,聽得多了,便漸漸懂了個大概。

那時候,晚上聽說書是村裏一景,幾乎全村人都齊聚村中心一個籃球場上,聽盲人說書,一張桌子上放着兩盞馬燈(那時候還沒有用上電),說書的據說是夫妻倆,都是盲人,大人們說那盲老太唱得特好,大夥晚飯後早早搬椅子拿凳子來佔位子,我向來不搬凳子,常爬上牆頭或旁邊的花柴垛居高臨下聽書,全場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說書的也真帶勁,講到《羅通掃北》盤腸大戰,全場叫好,我也激動地拍手,心想這羅通太英雄了,把腸子盤到腰上還要大戰番將。當講《穆桂英大破天門陣》那場戲時,盲老太手舞足蹈,彷彿穆桂英揮舞繡絨寶刀與敵將廝殺一起,戰鼓聲、金鑼聲、馬蹄聲匯雜在一起······“好!”聽衆歡聲雷動,小孩子們也跟着起鬨,那時候聽書常常到11點多鐘才散場。

第二天,盲藝人便挨門討要一些饃或者玉米麪一類的,其實說書是一種乞討的`手段,聽口音是黃河南邊的,每當他們去家裏討要吃的,母親總是問他們是哪的,爲啥來到這兒,他們總是一臉無奈地說是駐馬店的,或者周口的,還有信陽南陽的,大多是因爲遭了水災,也有的是遭了旱災莊稼絕收了才被迫出來討要點兒糧食顧命。有時候也有山東過來的,拖家帶口的很是可憐,不管老人還是小孩兒,只要進了家門,母親總是不會讓人空着手走。有時趕上吃午飯,常舀上一碗熱飯端給他趁熱吃。媽媽常嘆口氣對我說:要是有法子,誰願意逃荒要飯?都是可憐人,能幫就幫吧。有一天,一個賣唱乞討的盲老頭掂着個破口袋,站在門口,“大爺大娘,行行好,找點吃的吧······”母親不在家,我見他挺可憐的,我便飛快跑到裏間用瓢舀一瓢玉米麪倒進他的口袋裏,又拿了兩個饅頭塞到他手裏:大爺,餓了吧?趕緊吃吧!那老頭便連三趕四點頭彎腰說:謝謝好心的大哥!謝謝好心的大哥!我想我才七、八歲,他都那麼老了還叫我大哥,盲人真的好可憐啊!那時說書的唱的大多是傳統戲,大了才知道那是“河南墜子”。

聽書是我最早接受的傳統文化啓蒙教育之一,後來到了十二、三歲,家裏安了個有線廣播,中午12點到12點半播出劉蘭芳的評書《岳飛傳》,我一下學便一路飛跑,到家一扔書包趕緊拉開小廣播聽評書,唯恐落下一段,聽到精彩之處,如癡如醉,常拿着筷子愣在那裏忘了吃飯,劉蘭芳講得太逼真了,最讓我佩服的是她學的馬蹄聲“呱嗒呱嗒呱嗒······一陣馬蹄聲響,迎面衝過來一位白袍小將,只見這員小將面如傅粉目似朗星,銀盔銀甲素羅袍,手中兩柄擂鼓甕金錘,那真是一身的威風,滿臉的銳氣!”聽到此處,那岳雲的形象一下子如在眼前。還喜歡她模仿番將的北國口音:“小南蠻,你打死了我的哥哥金花骨都、銀花骨都,我是他的兄弟銅花骨都,我要爲我的哥哥報仇!小南蠻,納命來!”就這樣,我聽完了《說岳全傳》。再後來家裏花了14元錢買了個半導體收音機,我如獲至寶,那時評書每天上午和晚上兩次播出,我都堅持聽完再幹別的,就這樣陸續聽了劉蘭芳的《岳飛傳》、《楊家將》、《呼家將》,單田芳先生講的《三國演義》、《隋唐演義》、《小五義》、《小八義》、武俠評書《童林傳》,袁闊成先生講的《水滸傳》,還有《亂世梟雄》、《萍蹤俠影》以及後來的《射鵰英雄傳》等十幾部評書,這些對我以後的愛好古典文學閱讀古典名著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記憶中的第一次看戲大概是六七歲時。 只記得是在村子西北角一個大坑的岸上高處搭着戲臺,看戲的都在坑底(池塘水乾了),唱的可能是新戲,後來大了點聽大人說唱的是京戲《沙家浜》,新鄉劇團的,帶有電打佈景,只知道好多人在臺上跑啊唱啊,其他的一概不懂。只知道那次回家時天太黑了,我掙開媽媽拉我的手,跑得很快,結果摔傷了左胳膊,疼得直哭,第二天到黃堤姓馬的接骨診所一看,關節錯位了,打了夾板。

記得最清楚的是我初中時夜裏跑到小官莊看戲,那是1978年冬天的時候,聽說省豫劇二團在小官莊劇院唱戲,我們村裏好多人都接連幾天去那裏看戲,當時進劇場還得買票,我村跟那個村的大隊聯繫,搞來不少戲票,按人口發票,所以學校特地停了兩個晚自習讓我們跟家人去看戲。那晚,我早早吃過飯,便和父親一起搭乘大隊的一輛拖拉機前去看戲,不少孩子爭着往車上擠,天冷,擠得不透風,感覺挺暖和的。八點鐘正式開演,舞臺上佈景道具一應齊全,演員一亮相,全場掌聲四起,唱的第一場是《下陳州》,由“黑頭王”李斯忠扮演包公,那黑頭一亮嗓子,觀衆齊聲叫好!“王朝馬漢喚一聲,二次擡頭看分明。鑾駕本是真鑾駕,裏面卻坐個假正宮······西宮娘娘心不正,敢與國舅來求情!”李斯忠那粗獷豪放的唱腔把包公嫉惡如仇、鐵面如山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接下來《三哭殿》,唐喜成老師扮演的唐王唱腔洪亮,餘音繞樑:“下位去勸一勸詹妃娘娘,聊龍袍上前去好話多講,叫一聲貴妃娘娘,王與你商量,商量······”這段戲至今猶縈繞耳旁。當時,豫劇二團大師雲集,李斯忠、唐喜成、閻立品、吳碧波真是德藝雙馨,能親眼見到他們的舞臺演出,至今想來真是三生有幸。更幸運的是兩年後,常香玉、馬金鳳老師的劇團,還有豫劇二團的大師被請到我們村演出,戲臺就在我們家前的坑沿兒,十里八鄉的鄉親都趕車、步行來我村看戲,李斯忠、吳碧波老師他們就住在我們隊的大倉庫,我得以近距離看到他們化妝卸妝。遺憾的是當時我還很靦腆,只是笑着看就是不敢上前去說話。那幾年,剛改革開放,村裏經濟不錯,每年都要請省裏的劇團來村裏唱大戲,戲臺就在我家門前,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佔得好位子,每場戲都不想落下。後來高中二年級時開新年晚會,老師讓我表演節目,無奈之下,我唱了“黑頭王”李斯忠的《下陳州》唱段,結果贏得滿堂彩。

如今,電視及網絡走進了千家萬戶,戲劇漸漸爲年輕人所陌生,流行音樂風靡大街小巷,我時常收看河南衛視的《梨園春》節目,感受傳統戲劇的博大精深,想重溫兒時的那段記憶,只是再也尋不到那當初的氛圍和那濃濃的民風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