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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鵲巢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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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京城周邊的生態環境比過去好了許多,喜鵲搭建的窩巢日漸多了起來。記得頭些年有一次,我陪新疆伊犁來的一位朋友去辦事,在阜成門立交橋處,驅車在西二環蝸行的車流中充滿耐性地沿立交橋彎道攀援而上,忽然我的這位哈薩克同胞幾乎是驚叫起來:看!喜鵲!天哪,在你們這裏居然還能看到喜鵲!我這才意識到什麼,是的,那是喜鵲!有兩隻喜鵲正歡天喜地地喳喳鳴叫着,以它特有的飛行姿態,在低空掠過一道忽高忽低的起伏曲線,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飛去。

京城鵲巢散文

這有什麼新鮮的,在我的辦公室對面那棵楊樹上,就有幾個喜鵲窩巢,幾乎與我窗口平行。每天我都能聽到那幾對喜鵲伴侶歡快的喳喳聲。偶或有暇視線投向窗外,還能與它們歡樂的身影撞個正着。在我們哈薩克人的心目中,喜鵲是報喜鳥。記得幼年在草原上,一旦聽到喜鵲的叫一聲,老人們便會情不自禁地念叨:“報喜嘞,願你巧嘴吃到美味。”“聽着喜鵲叫喳喳,也不知道誰要駕到。”古道熱腸、好客的哈薩克人總是希望有遠道而來的客人。他們把這種希冀寄託於喜鵲的報喜。客人來了,總是要給每家帶來歡樂。而每當誰家娶了新媳婦,在揭面紗禮上,那些歌手們便要誇張地唱着揭面紗歌:“媳婦媳婦新媳婦,喜鵲般機敏的媳婦啊,雞蛋般潔白的媳婦……”一邊用繫了繡花手絹的鞭杆挑開面紗,用歌聲引導新媳婦向長輩們依次行見面禮。當然,也有例外,對那些快嘴快舌,喜歡傳播家長裏短的媳婦們,也會隨口說一句:“咳呀,那可是一隻閒不住的喜鵲。”而馬倌也最忌諱喜鵲落在已磨出鞍瘡的馬背上,它那閒不住的喙,總要啄開剛要癒合的鞍瘡,令馬倌心碎。

但是,還不至於像我這位同胞,在京城見到一兩隻喜鵲便大呼小叫吧。我不無困惑地問,至於嗎?不就是喜鵲嘛!

他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你可不知道,這幾年咱那裏幾乎看不到喜鵲了。這更使我疑竇叢生。爲什麼呢?我問道。

他說,嗨,說來話長。這些年秋季種冬麥,春季種玉米都要把種一子用農藥過一下,怕種一子還沒發芽就被田鼠吃了,出苗後怕生病蟲害。也果然奏效,那些田鼠們倒是偷吃播下的種一子被毒死了,喜鵲們來吃這些田裏的死鼠又喪了命,就連狐狸也吃了死鼠死喜鵲後僵在野地裏了。天地間最貪婪的看來就數人了。這些飛禽走獸都死絕了,人的日子恐怕也就不好過嘍。沒想到在你們北京還有喜鵲,這可真讓人高興。

同胞的這一席感慨,也讓我感慨萬分。不過,自此我有了一個新的嗜好,在京城無論走到哪裏,只要見到喜鵲就要多看幾眼,也想起兒時的那些美妙的記憶。久而久之,我發現了京城喜鵲們新的祕密。

京城的喜鵲過去都是在樹上築巢。準確地說,總是在高一聳的楊樹和高大的水曲柳樹冠上築巢。其他的樹它們從不光顧。他們選擇的是能夠抗風的枝杈。看來它們也喜歡樹的骨氣。而像松樹,似乎針葉過密,它們出入不便,也就不去光顧。銀杏樹直往上長,枝杈似乎形不成喜鵲們築巢的合理角度,所以我至今還沒有看到在銀杏樹上築起的鵲巢(但現在也有例外,前幾日走過釣*臺東時,看到冬日裏赤一裸的銀杏樹上,居然也有幾個喜鵲窩已築好)。有時我猜想,可能有些樹木的氣息不討喜鵲歡喜,所以也沒有看到其上有築巢。

無論西到房山、門頭溝,南到大興,東到通州,北到昌平、順義、懷柔、密雲、平谷,再到關外的延慶,到處都能看到搭建在高高的樹冠上的鵲巢。我曾經想,喜鵲可真是建築高手,它們是怎樣把第一棵用來築巢的乾枝固定在樹杈上的呢?一定是用馬鬃纏繞固定住的。因爲兒時我曾爬到房樑上看過家燕用一根根馬鬃,把自己的小雛的細腿扎住,防止它們掉落。而且,它用一口口泥築起的窩,也是穿織着一根根的馬鬃。我當時就爲家燕的智慧折服過。從此我常常會望着它那烏黑的小眼睛,聽着它歡快的鳴囀,琢磨着它那靈巧的小腦袋裏,不知裝着多少我們還不曾知曉的祕密。現在的馬鬃可不是那麼好找的了。也許喜鵲們找到了其他的替代物,諸如細繩、塑料線之類的編織物。有一次,從京城一家報紙上看到,在朝陽區的`一個工地,幾位年輕民工搗毀了一個喜鵲窩,爲的是把鵲巢拿去賣了。那一個鵲巢足足有七八斤重,全是用廢棄的細鋼筋、粗鐵絲築起的。我頓時驚呆了!既爲與時代同步的喜鵲們驚訝——它們也在用現代建材築巢了,顯然,它們的智慧也差不到哪裏去;又爲人的貪婪和愚蠢感到羞恥。這幾位民工。搗毀一個鵲巢換來的那七八斤鐵絲,又能添補他多少收入呢?這可是比有些狠心的工頭剋扣他工錢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幾年,京城的建設飛速發展,高高的高一壓線塔縱橫交錯,日日夜夜輸送着讓這個現代社會充滿光明與活力的能源。有一次在完成考察順着京張高速路返京時,快到八達嶺處,我無意發現那些一溜排開的高一壓線塔上,築着一個又一個的鵲巢。這又一次讓我眼界大開。原來喜鵲們築巢找到了新的去處。不過我又對自己做出了一個合理的解答:這裏是關外遠郊,沒有人打擾,所以喜鵲們把巢築到高一壓線塔上來了……

今年開春以來,市政一協組織一系列的專題調研活動,於是,我有幸又一次走遍京郊區縣。而我的目光在途中總是在不由自主地尋找那些鵲巢。每一次都有新的發現。在剛剛貫通的京承高速路旁,沿途的高一壓線塔上也開始築起了一個又一個的鵲巢。那一天,我們從大興的魏善莊回來,在郊區一個跨街橋下的路口處等候綠燈時,無意中看見一隻喜鵲,正在路邊草叢認真找尋。它啄開一堆枯草,仔細地一根根梳理了一遍,從中擇出了一根枯枝,又捋出一兩根細長的枯草葉,騰空飛向遠處一棵楊樹,我看見那裏有一個新巢正在築起。顯然,喜鵲也是極講效率的。綠燈亮了,我有些依依不捨地望着剛纔被喜鵲梳理過的草叢,被中巴車載着急匆匆地離去。

歸途中,在玉泉營橋南邊京開路交會處,驀然看到路南側一座高一壓線塔最高一層,有四個鵲巢相望。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集中築在一起的鵲巢。看來,其實它們也是滿合羣的。

那天早上,我正趕往八寶山給一位老友送行,在北四環火器營橋北側,看到一座移動公司的通訊塔,在塔的第二層平臺上,築有一個鵲巢。令我驚異的是,平臺四面並無支撐點,那圓一鼓一鼓的鵲巢卻就在那裏。我想,這一對喜鵲夫婦不僅是建築高手,也一定是幸福的一家,它們除了自己養兒育女的生活,每天都被人間充滿美意的無線電波所包圍着,這報喜鳥兒每天都在聆聽人間的喜訊呢。對了,喜鵲們從不在枯死的樹上築巢。就在火器營橋往西南,在路西一排楊樹中就有兩棵楊樹,一棵半枯的樹上有一個築成的鵲巢;另一棵已枯死的樹上,有一個僅築了一半便被廢棄的鵲巢。

京城喜鵲正在不斷地修正着我對它們的認識侷限。有一天早上,我們被堵在白頤路與三環線交會處。京城雖然日日路堵,但不能在心裏添堵。我每次經過這裏遭遇堵車時,都要琢磨聳立於路西那座廣告牌。它的利用平面、抗風能力、照明等,我都細細琢磨過了。我甚至還發現了這座廣告牌向北的尾翼是空置的,如能在此再添一塊廣告牌,那可就更加完美了——充分利用了有效空間。此時,我正琢磨着,忽然發現就在一隻照明燈近旁,新近築有一個鵲巢,一隻喜鵲很是愜意地從中鑽出,飛落於廣告牌下的草地踱步。我又一次感到自己對京城喜鵲要重新提升認識了——那廣告燈可是要通宵達旦地照明,喜鵲怎能忍受如此白晝般的強光呢?過去以爲它夜間是要避光棲息的。看來,喜鵲們先於我們已經適應現代化了。後來,這個廣告牌被拆除了。每次經過這裏,再也見不着那個喜鵲窩了。

有一次,是個星期天。我在中關村廣場參加完一個關於回收城市垃圾的公益性宣傳活動,正走回家。在中關村一處新工地旁的一棵樹上,我看到一個巨大的鵲巢,我當時頗有些費解,一對喜鵲夫妻,也要不了這麼大的窩呀,莫非是它們也比着中關村拔地而起的樓羣,築起了上下層窩巢?我下意識地緩下步來,忽然發現,有兩隻麻雀鑽進了鵲巢的下方。原來麻雀和喜鵲在同享一個枝頭。是呀,這些年建築都已變了樣,寄居屋檐下的麻雀,曾被北京人親切地稱之爲“家雀”,可是現今哪有它們可寄居的屋檐。不承想它們也找到了新的寄居方式,寄居在京城鵲巢“屋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