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行九龍山散文

同一座山，不同的天，蘊藏着不同的風情。

同一座山，不同的路，承載着不同的感悟。

生在山裏，長在山裏，卻在記憶的目錄裏面，找不到雨裏登山這個條目。彌補這項空白的想法與其說心血來潮，不如說是在一種日益自我幽居的狀態下渴望一種新的體驗吧。於是在這個夏季，選擇一個下着雨的午後，沿着一條陌生的路，去登一座熟悉的山。

撐着傘，隔開沒有規律的雨，卻無法迴避陡峭蜿蜒的山路邊兒溼漉漉的灌木雜草，褲腳很快就涼涼地貼着皮膚，與不甘落後的汗水一起，擠壓着體內淤積的情緒，裏外夾擊着衣衫，給人通透的爽感。但這些，在雨中雲霧的氛圍裏，把注意力讓位給了別具風情的視野。無論是身旁掛滿水珠的松針，草葉，不知名的花兒，還是開闊處隱約在雲霧裏遠近山峯，清新透亮朦朧悠遠的交錯間，竟給人漸入仙境的感覺。

路，在叢林中往高處延伸。下着雨，卻沒有風。一路向上，霧氣也益發濃烈。站在偶爾拐彎處的高點上，看那由山中瀰漫升騰的霧氣就縈繞在腳邊，滑過身畔，以不可捕捉的飄逸狀態氤氳着，讓晴天裏滿眼蔥蘢的山林忽隱忽現。夏季裏鬆稍的新綠在雨裏，也在霧裏，一枝枝，一簇簇，錯落挺拔。身旁，一隻伸展的翅膀只有大拇指指甲蓋大的黃蝴蝶，旁若無人地在這深山的雨裏翩然起舞，獨自欣賞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兒，那份輕靈的自在讓這雨中的山也鮮活起來。

看得出來，無意中穿越叢林踏上的這條路是新修不久的，應該是挖掘機留下的土壁吧，依然新鮮着沒有覆蓋上雜草。於是星星點點的青苔鑽出那些新土，任雨水把那些綠意浸潤得極爲搶眼。抵近了，一股不屈的生機感就穿越眼球直接沁入心房。或許，這世間，只有山才能如此包容，即使蘊藏千萬年的土壤被掀開，它依然會容納所有生命去依附，用不盡的乳汁詮釋自己有容乃大的厚重，豐饒自己的'脊樑吧。

不只是青苔，新土的路面上，幾隻藤蔓以誇張的姿勢爬過約莫兩三米的土路，向着另一方高處昂起柔弱鮮嫩的芽頭。一株懸在塹邊的灌木也不甘落後地斜刺裏伸展出它的新枝，用它闊葉的墨綠懸空承接雨水滴答，與黏附土壁的青苔嫩綠一起，安靜地塗染寂靜的深山。

置身夏雨裏的山，那些深深淺淺的綠，在洗淨了晴日的灰塵之後，泛着晶瑩與剔透。入眼，即給人一種沉醉的迷離感。每一滴雨滴從葉畔滴落的時候，屏住呼吸，似乎可以聽得到最旺盛的生命正在最極致地伸展，爆發。這一刻，竟讓人忘了夏季的山原本是讓人望而生畏的。

夏日，行走在雨中的山裏，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清新感，那種不同於鋼筋水泥城市裏的氣息，溶在遠近濃淡的霧氣裏，有種讓人窒息卻入迷的感覺，直至成爲一種誘惑，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就登上了頂峯。

雨，淅淅瀝瀝，斷斷續續。於是索性收了傘，站在開闊的制高點處，在氤氳的霧氣裏感受這雨，這霧，這山。目所能及的方向，山雨中，遠近朦朧起伏的山間正上演着瞬息萬變的雲山霧罩景象。眼見着一處處低谷處，霧氣從谷底源源不斷地升騰，遮蔽了遠處的村莊，道路，田園，簇擁漂浮着涌向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山尖，讓那些山峯忽而隱沒霧中，忽而露出一線蔥蘢。詭異且無規則的變幻出一幅幅靈動的水墨山水畫來，直讓人感覺如臨仙境。眼隨雲飛，心隨眼動，飄然恍如離塵出世。

靜立這雨中的山顛，不能極目千里，但卻讓人癡迷。可以斷定這份癡迷不是因爲站在那裏看不到遠處的真切，不是因爲聽不到遠處的喧鬧，只是源於，腳下這座靜默千萬年的山，當我在這一季在雨裏征服它的過程中，它爲了展示了它的另一面，讓我更貼近了它質感的魂。

每一座山，路有很多條；每一座山，在不同的時候有着不同的風景在等着你。選擇不同的時候，不同的路，帶着一顆心，去登一座相同的山，一定會有很多不同的發現，領略不同的景緻。

一個夏日，一場雨，一座山，隱約着一場悟：人生如登山，這世間，山有千千萬；未必要踏遍千山萬水，心中有路，山，就在腳下；景，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