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回顧散文

一直想要寫點什麼出來，大概是想寫遙遠的故鄉，故鄉的養育之恩當然是不能忘記的，不但說一個人如果漂離故鄉之後，那骨肉質地的更新就要七年的光景才能完成成分輪換的過程，而更不能釋懷祛意的是對故鄉的那份牽念之情，童年的意識裏已經完全被故鄉充斥壅塞着，就是在後來的日子裏遷延阻隔日久，也不會荒廢或者遺忘這種心情，老地方巉巖中每年初春還是那個時候有一樣的花要迸發，就如同樣的回憶不知啥時就萌動了出來，蜜蜂熟門熟路當然知道花源在那裏，來路即使漫長，循着記憶的絲線，積鬱的思念照路，也不會迷走天涯的時候而忘情忘本。

故鄉可以悉數每一點的細節，眼中有着每一個歷歷的景況，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清晰在眼前，隨着日月淡失的是曾經的無心浪跡，更加突兀深刻起來的是剪影一般的山水勾勒，在這裏走過的每一條蜿蜒的小路，攀緣起來熟絡無比的山樑，那就是童年的印象，留在記憶裏的足跡，心嚮往之的狐丘。

再回首的迷離間，故鄉的山水彷彿在記憶裏一直荒蕪着，擱在隨意裏的村莊顯得越來越小，看故家的老屋不再那麼寬大，我知道這是因爲我的確是長大了，因而那眼光的尺寸與暖陽之間的比例在遷換中有了變化，但那情緒卻越來越濃烈得烤人的肺腑，似乎要竭力衝破這回憶狹窄的束縛一樣，再沒有比這種對比的效果更激烈更窘迫得叫人不堪的了，當然這是因爲數年之人好比數年之樹，老去要發一呼，古人云樹猶如此，人何以堪？還有生活強加給人無奈的變遷，以及命運贈予你不能悔過的際遇，懷想只是在眼角心界裏放縱着，卻不能再度依存時光的迴流了，這就是人生在世留下不泯情懷的`緣由。

童年是沿着這條山路，揹着荊條筐上山摟草的。儘管今天的步伐輕輕踏上去，會覺得有些窄有些彎了，用今天的感覺來丈量往事，無論如何要比記憶裏的短促。可是童年時捋着路邊的山草走過時的感覺猶在，清晨露水的沁涼沾在手上依然激靈微顫，太陽剛出來照得還不炎熱的時候，採石砬子上松果型的“指甲芽”吃來還是酸的，三葉草的葉子吃起來也有些薄荷味兒，等到日上三竿這些可吃的被曬“熟”了，就蔫搭搭的沒有清爽酸甜的味了。深山裏的茅草有一人多高，俯下身去幾乎連小腦袋都露不出來。半天以後我經常背不動自己的收穫，在漫不見人煙的荒野山坡上就放聲哭起來了。等到一陣風聲鶴唳吹來草低以後，我環顧四周渺無人跡，村子的炊煙裊裊地只看見尖，於是明白自己怎麼也要回家，這麼一想就生出力量來了。那茅草垛就能沉甸甸地背起來了，在那山間寂靜的小路上，碎步趔趄着，心裏使着勁，一步一步回那山村的家。

在我的童年，小小年紀就要參加一些原生態的勞動，雖然沒有參加過重體力的日常農活，農事辛苦的體驗也就在夏收秋收時節，放假跟着學校老師去幫助一些揀麥穗和收薯蔓之類的勞作，而且這不僅是出工性質而更多的是體驗課的科目內容。農人的辛苦深深地留在腦海裏，孩子們跟他們一起的勞動，卻是比上課更有趣味的事情，勞動最快樂的感覺那時最真切，身處大自然中體驗收穫的喜悅，今天想來依然止不住感動，都成爲了不可再得的回憶。在這之間，暢想過去，思緒已經能夠放得很遠很遠了。

農村是困苦的，勞動是艱辛的，然而，故鄉給我的還是很多很多。這幾座座的山水、那一片片的原野、起伏蜿蜒的峯嶺，當時可有多少尋覓不盡的景色、體會不完的快樂，那些原生態的玩耍。

夏天來臨的時候，靜靜的山野潑灑上一片片濃綠，蛙鳴不斷地在山澗裏鼓譟，走近它們蹲伏的水邊草叢，就聽撲通撲通跳進水灣的聲響，撥開密匝匝的蘆葦看那淺水裏石幫子上，一咕嘟一咕嘟的盡是青蛙蛤蟆的卵包；在潮溼的溪流或田溝裏，紅色的帶毛的蟹子們走馬燈一樣爬來爬去，我們這裏是不吃這種俗稱的“鬼蟹”的，只吃海蟹，所以繁衍不絕，流佈廣密，小孩子們只是捉來玩的，瞄準了它們的洞穴，用青莛苗把它們引出來，輕輕地捻着順進去逗引，逗到它把兩根鉗子死死地夾住，惱怒地不鬆開，就慢慢把它引出洞來了，一把摁住，一串一串地拴起來，帶回家去當玩物。有的時候，一不小心掏錯了蛇窩，就有一條大長蟲出溜一下從洞裏鑽出來，嚇人一跳、嗷嗷直叫，眨眼跑得沒影兒了。小孩子們只要有玩樂，是哪裏都敢鑽、那處都能去、是玩物就能制服了的，真叫大人頭皮都發麻。

夏天雨季河裏水盛的時候，孩子們脫得光光了在水裏鳧水玩耍，手快的能逮住各樣的魚兒，最多的是泥鰍。哪個灣裏有泥鰍窩是孩子們早就知道了的，大塊的石幫子下邊滋泥淤厚的地方，泥鰍進進出出可忙可歡了，出手逮住一條扔上岸來踩死，在這裏河魚和泥鰍我們也是不吃的，只吃海魚，那個不腥，這就飽壞了雞鴨鵝類家禽，它們不嫌腥也撈不到海魚吃，孩子們就整天給它們開葷，換它們開心多下幾個蛋。

如今還是那山水，歲月星移、世態改換、人事變遷，溪流乾涸了，小河無水了，蟹蛙匿跡了，童年沒有了，社會發展了，好多好多、一些一些都不見了。

故鄉變得這麼地遙遠，但在一生當中卻都不肯忘懷，這樣的一種情緒正如家鄉的糧米蔬果養育了自己一樣，它是滋潤自己一生身心的精神養分。不管身在何方，異地思念起來，他鄉的山也青、他鄉的水也綠，可是一旦置身多麼美好的山水之間時，故鄉的縮影就撲面出現在眼前，就能勾起對故鄉綿綿的思念和懷戀，那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刻，心裏會做一番急切的比較，啊！故鄉的山也是這麼高峻，故鄉的水也是這般長流，故鄉有這裏沒有的野花，故鄉的茅草也是這麼地茂密，故鄉的漿果也該是這麼地紅熟了，故鄉的天藍得比這裏還要透澈，故鄉的風比這裏的冷峻要柔和得多，如果故鄉有這樣的一片叢林深藏就好了，如果把這片肥沃的田地移向故鄉就好了，如果我現在這個時節能回故鄉就好了，如果故鄉在今天接納遊子的風塵就好了。

這樣的心神令人縈腸掛懷，這樣的感覺使人溫暖暢快，這樣的思念久久留在心中，這樣的渴望沉沉地蕩起在心底，這樣的風貌時刻浮現在眼前，多少個日夜夢迴故鄉之際，多少年時光涌現在心頭之時，故鄉遠在那裏，我卻攜在身邊，故鄉曾經是搖籃，故鄉如今是依託，一個人如果忘記了故鄉，那他的榮華富貴就不值得，一個人如果始終不辜負故鄉，那他的前路再遠，也是時常有幸福和快樂相伴，有力量奔着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