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一路走好散文
十二月十一日（正值大雪時節），七八度。冷，有離別。
早上正七點，表妹突然在QQ上問我是否回家。
我正忙，只回了一個“？”。
“外婆昨晚一點過世了。”表妹打過來一行字。
“啊？”
我想起了凌晨兩點左右，自己在家裏的輾轉翻側，無眠，無由流下的那兩行淚；我想起了前段時期做的那一個夢，夢中的母親在突然之間牙齒全掉光了，頭髮也白了。外婆的病故意料之中，病故的速度在意料之外，剛過八十歲壽辰的外婆終因心臟病突發過世了。我呆呆地望着電腦，會問自己，是說我的外婆沒有了？還是別人的外婆沒有了？
恍惚中我打電話給小舅，再次證實了。於是我又馬上打電話給弟弟，母親在那頭接了電話，剛開始我和母親相互維持着堅強，“女兒呀！你的外婆去了呀！”說完這一句，接下來就是一陣揪心的抽泣，痛哭。
我跟着母親抽泣起來，安慰着她：“媽媽，你自己也要保重身體纔好呀！”
“嗯，你不要擔心我，好好帶着昱子！”
“……”
掛斷電話，我想着此時的母親就如同一個小孩子，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
我把孩子託給了朋友，飛快地關了店門，只想此刻能見上外婆最後一面，即算只爲那些童年時光外婆曾給予的溫暖回憶，即便只爲此刻能站在母親身邊給予那一丁點依靠。
倚着車窗，憶兒時，關於外婆的點滴。過年時外婆總會坐在那古老斑駁的木門邊，滄桑的臉上掛着笑，迎着她的兒孫歸來。大舅舅會在門前一次次放着鞭炮，回來一家就放一次鞭炮。大女兒一家回來了，二女兒一家回來了，三女兒一家回來了，還有最小的滿女一家回來了，外婆對於親情總會有最大的凝聚力。即使再過幾百年，也許只要想起外婆，就會記得我們這些枝枝丫丫曾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很快我們這些小屁股在外婆屋子裏到處找吃的，米缸裏有又大又甜的“貓屎坨坨”、柴堆裏有香濃的甜酒、醃缸裏是大塊的蘿蔔皮、簸箕裏是一直留着的桔子。我們會跟外公扛着漁網到魚塘邊打魚，或者在外婆菜地裏把剩下的桔子一個一個全摘光，還會爬到山坡的板栗樹上使勁晃盪，或者蹲在柴火邊聽着外婆說“狐狸貓的故事”……
那時外婆總會安排大舅舅到各個女兒家看看，許是大女兒家夫妻吵架了、許是二女兒家要生娃了、許是三女兒家的田還沒有挖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總會有那樣多的牽掛。兒時最溫暖的回憶都是外婆給的，過年時的那種熱鬧我們要到何處再尋？您的子孫要到哪裏去團聚呀？
外婆在我心中是最豁達的一個女人。四世同堂的外婆有九個妯娌，八個兒女，十幾個子孫，她從不厚此薄彼，從來會一一惦記。從沒有見她說過哪個的閒話，也沒有和誰生過意見。
外婆是最勤快的。已過八十的外婆從來是自己種菜吃，老屋前的塘壠上就是外婆的菜園。
外婆最大的樂趣就是架着老花眼鏡和一家人打撲克，和她打過牌的人都會說外婆的牌打的最好，她會記牌，有戰術，如同她的爲人，有智慧。
車子在外婆家門前停了，我和表妹一同走了下來，外婆的屋前早已站滿她的兒女，一個個淚未乾，慼慼然。小姨說，等了你們許久。大姨說，你們還是沒能見上外婆最後一面……
外婆在哪？一副漆黑髮光的棺材擺在屋中央。她再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出來，握着我的雙手，慈祥地說，詠詠回來了。我泛着淚，忍着沒有哭，我始終相信她仍在裏屋，或一如往常的在燒火煮飯。我在裏屋找到了母親，她正抱着熟睡的孫兒，我們只是握着雙方的手互相安慰着，外婆去世的當天，兒女們還陪她打了一會牌，她默默把自己臨了的行當都已辦妥，去的時候很安祥。從這個房間找到那個房間，只有裝着淚水的一雙雙眼睛。看來外婆真的`走了，一切都在痛哭之後學會了隱忍和堅強。
晚上我和母親睡在一張牀，聽母親講鄉下的事，我總是很喜歡這樣伴着母親，
因爲牽掛兒子，我一夜沒有睡意，而母親一會兒起來給她的孫兒衝奶粉，一會兒起來給我整被子。可能是晚上回家吹了冷風，我總是乾咳不停，母親再次起來給我泡了感冒藥，然後把我的腳抱在她的臂膀裏，如同小時候一般，很溫暖。凌晨五點，母親就起來給我準備土雞蛋，左一袋，右一袋。母親說，只要她在，家裏有什麼，你要什麼，儘管拿。母親的話總讓我鼻子發酸，有母親在我就永遠有人疼愛，這種愛誰人能替代？
再次降溫，只有二度。樓下患病的黃叔叔也走了，這個冬真的肅殺了很多曾經鮮活的生命，快速了結了很多曾經放不下的牽掛。我想着可以送外婆最後一程，人算卻不如天算。由於身體的原因，只能讓老公替我去送外婆。我知道那時，一定能看到那種最怕看到生離死別的悲傷場面，母親一定會很傷心，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會扶她一把。外婆倒也是超脫了，離開了這個涼薄的世界，應是去尋極樂了。外婆您曾那樣赤條條的來，也要這樣赤條條的走，您留下了您的子孫，留下了您的牽掛，留下了關於您所有溫暖的回憶。作爲一個女人，萌芽開花、散枝、然後落葉入土應得圓滿了，如果有輪迴，我的外婆呀！你在那世仍會做個人嗎？或者還是做個女人？
送外婆上山那天，是這段時期以來最好的唯一有陽光的日子，看來上天是開眼的，好人就有好報。我唯願我的外婆在那邊能安好幸福，天堂那邊我相信一定沒有冬天，自然不要如我現在這般取暖了。外婆，您要一路走好，您要珍重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