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散文
一、憨夫
此憨夫不是別人，乃吾夫也！丈夫是一位化學老師，中等個兒，平日裏話不多，不苟言笑。濃黑的鬍鬚一根根精神抖擻，佔據了整個臉龐的三分之二，密密匝匝，爭先恐後，比美似的瘋長着，一茬又一茬，真可謂“春風吹又生”。慶幸的是，地中海式的特殊髮型擴大了面部的面積，增加了亮點。不然的話，活脫脫一個黑臉包公。唯一能確認其身份的還是鼻樑上那副眼鏡，厚厚的鏡片背後的明眸裏透着善良，和藹，瀰漫着濃濃的書卷氣。每每有朋友或是女兒，拿他的外貌說笑的時候，他總是附以憨憨的傻笑，彷彿說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一件事。
說起老公的憨，我們全家可是都領教過。那時，我的家在鎮上，離他所任教的學校不過五分鐘的路程。可他總是每天照寢不到十一點不回家，早晨五點剛過就起牀去陪學生們上早操。以至於小女問我：“爸爸是不是出差了呀？我怎麼總是見不到他？”我才幡然醒悟，原來，老公早出晚歸，回來的時候女兒睡得正香，早晨她起牀的時候老公早走了，中午又都是在學校吃午飯。難怪小傢伙有這樣的想法！更記憶猶新的是，那天夜裏，我們一家都睡熟了，宿管員一個電話叫醒了老公。從他的表情和穿衣的速度，我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做個伴兒。沒有商量，沒有交流，摩托車疾馳着，只有呼呼地北風刀割一般在咆哮，吹着逆風而行的我們。趕到學校，原來是一個女生晚上口渴，不小心碰翻了高處的開水瓶，瓶裏的開水從頸部一路而下，遍體鱗傷！容不得多想，老公找其他學生了解情況，我小心翼翼掀開其衣物，作簡單的處理。鄉村的衛生院，夜裏更是萬籟俱寂。這個深山裏的孩子，就是此刻通知家長，他們趕來也許就天亮了。找醫生，拿藥，看着液體一點點進入孩子的身體，我長吁一口氣，超級疲倦潮水一樣向我襲來。我趴在桌子上竟然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天矇矇亮了，針打完了，上了藥，孩子也在熟睡，我們身上披着毛毯和羽絨服。我們三人就這樣在醫院裏蹲了一個晚上！一想到女兒，我撒腿往家裏狂奔，五歲的女兒趴在陽臺上凍成了一個“冰美人”！我的心一下子揪住了！難以想象她怎樣的望眼欲穿！老公摟着女兒憨笑，一個勁兒地說：“小孩子經受一點挫折對成長有利。”我都不知道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教育女兒。
憨憨的老公不僅侷限於此“憨”，還有彼“鼾”也！這個可是一手超一流的絕活兒，非一般人所能及。舉個例子吧，只要他在家裏的客廳裏睡上一會兒，隔着一堵牆，樓道里的感應燈就會陪着他一直亮着，睡多久亮多久。夢中打鼾，吵得讓我這個枕邊人無法入睡是必然的，但僅僅是次要的，關鍵的是聽着震天的鼾聲，我總是膽顫心驚！他頭一碰枕頭便鼾聲大作，胖胖的手臂放在圓圓的肚皮上，手臂猛一抖，再抖一抖，伴着“呼——哧”的聲音，手臂舒展開來，如同做了一個懶散的擴胸運動，翻身，接着又迅速復位。伴着多次急促的短音，然後猛地又來一個長長的“哧”聲，像氣鑽一樣向鼻孔處猛鑽，哧哧幾下，鑽不進去，又來“哧——”一次。剛鑽進去一點點又不得停下來，再繼續挺進，毫不氣餒，反覆兩三次後，終於長驅直入，完成一個循環。這個長音過後，有短暫的休息，但是好像呼吸也暫停了。直到凝聚了足夠的力量開始新的循環。每每在兩個循環的交接時，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唯恐下一個循環不再開始。我都感到自己的心到了夜裏就懸了起來，伴着鼾聲在空氣裏跳舞。而他呢，憨憨的表情裏可以推出此刻正夢遊八極，悠哉，悠哉。
也許老公前世就和“han”這個音結下了不解之緣吧，鼾味十足的日子裏憨憨地做人，憨憨地做事，憨憨地演繹着自己簡單而平凡的人生。一向狹隘自私，居高自傲的我，也在憨韻的薰陶下日趨豁達和寬容。無法入眠的日子爲我贏得了更多讀書看報的空間。每晚，伴着鼾奏，我總會檢索一天的所思所爲，擷取一瓣心香，俯視一點的收穫，用文字記錄點滴，聆聽自己心靈的迴音，漸漸地，我們的日子也變得光彩鮮亮了起來。如此說來，我還得感謝憨夫的鼾聲。我忍俊不禁了。
二、路遇
早春的夜，微涼。從朋友家小聚出來，點點心事如染，陣陣寒意入懷，踏着銀色的月光，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幽暗的路燈下，一兩個行色匆匆的路人和稀稀落落的車輛，我不由得裹緊衣服，加快了步子。
一向熱鬧的大街此刻是那麼沉靜，任我孤寂的影子撒着歡地往地上蹭。忽地，從不遠處的電線杆上跳下來一隻小花貓，輕快的身影從街的那邊斜着竄過來，長長的尾巴在路面畫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面對着這樣一位“擦肩而過”的精靈，我的心一下子就暖了起來。“小貓！”我忍不住輕輕喊出了聲。只見，它趕緊停住了匆匆的步子。一回頭，灰漆漆的小臉，一臉的`狼狽相，明亮的眸子裏透着無限的痛楚和無奈，讓人忍不住有些心疼。短暫的對視之後，它衝着我長長地“喵——”了一聲。沙啞的叫聲，在沉寂的夜裏是那麼淒涼，我彷彿聽到了它縷縷的渴望。我小心地彎下身子，一步一步上前，慢慢地蹲下來，它並沒有被我的舉動嚇到，更沒有絲毫後退或逃跑的意思。
我不斷地輕聲叫着它，它一聲一聲地應着，周圍空氣就這樣一點一點溫暖起來。我一步一步挪動着，它也大膽地朝前進了幾步，慢慢地，近了，再近了，更近了，我看見了那雙清澈，充滿希望的眼睛！我不由得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它的額頭，無限的暖流傾注指尖。顯然它有些驚慌失措，擡頭望了望我的臉，頃刻，它似乎讀懂了我的意思，竟然順着我的腳來回蹭着，那麼輕柔，那麼依戀，像是一位矯情的少婦，似是一個撒嬌的孩子。我試圖和它進行交流，小聲地呢喃着。它不停地叫着，聲音很輕，如訴如泣，儼然我們是個熟識的友人在此久別重逢。小傢伙是充滿靈性的，我一直都這麼認爲。我不斷地擴大撫摸的面積，它也很是享受這樣的撫摸，臉上卻不失淘氣。猛地，我發現它小小的身子在顫抖，是在激動這份意外的驚喜！絨絨的耳朵在顫動，是在聽我和它說話！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感受着走了，伴着絲絲的眷戀，往前邁了一小步，二小步……忽地，它居然回過頭，站住了，大聲地朝我喵了一聲。那聲音在着漆黑的夜裏是那麼響亮，那麼激昂，我全身的神經都跟着抖了起來，是在和我道別麼？還是盛情的邀請？我朝他擺了擺手，示意它早些回家。就這樣，我們無聲地交流着。的默契讓我感到萬分詫異，十分享受！遠了，更遠了……它小小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無邊的夜裏，和夜融爲了一體，我的目光再也找不到落腳點。
我呆呆地站在街的中間，擡頭望見點點萬家燈火映襯着一方方溫馨的天地，讓人心頭升起無限的溫柔和感動。小貓，你可到家了？可吃飯了？還是正擁在正擁在主人的懷裏撒嬌？朦朧的夜色下，陶醉在涼涼的夜風裏，我彷彿聽到了它陣陣歡快的嬉笑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