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語文基礎 > 日誌 > 南州六月荔枝丹日誌

南州六月荔枝丹日誌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48W 次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不知不覺已是農曆四月的中旬,在嶺南的梅雨季節裏,那一顆顆綴在綠葉間的荔枝已初染紅暈,猶如一個忸怩羞澀的少女欲露還遮的半掩臉兒埋在枝葉的中間;卻也有不怕羞的,大大方方無拘無束的在枝頭搖曳,對着人們盈盈淺笑。遠遠看去,整個荔枝林一片紅浪翻飛,我終於領略到什麼叫“飛焰欲橫天”“紅雲幾萬重”的絢麗景色了,周圍的綠色的植物與之交相輝映、藍天白雲與之互相襯托着,像是一幅巨大的濃墨重彩的油畫,橫臥於天地之間。

南州六月荔枝丹日誌

荔枝的成熟,最歡喜的莫過於孩子們。看枝頭的一抹紅暈初染,已經有孩子迫不及待的躍躍欲試,全然不顧剛剛雨後枝幹的溼滑,也不理會枝葉上殘存的雨水會把衣服打溼,身手敏捷的爬上樹,摘下一大串來。還不夠成熟的荔枝往往甜味已具而酸澀味稍重,但這並不影響孩子們急於享受的`心情,一會兒就風捲殘雲,只剩下一地散落的殼和核。

看着孩子們狼吞虎嚥,生怕手慢了荔枝就沒有了的樣子,我又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時80年代,家裏只有兩畝多的薄田,爲數不多 的旱地,田要種水稻,地要種副糧,一年還要納幾百斤的糧食給國家。家裏六口人,父親和他的兄弟們還要輪流供糧食給爺爺奶奶。當時的生活頂多只能用僅僅溫飽來形容,所以家裏沒有多餘的地用來種果樹,水果對於我們來說是一種極爲奢侈的食物。其實這種情形並不單是我家,大部分的家庭都是這樣的,只有一兩戶人家有餘地種上一兩棵荔枝樹。而每年到荔枝成熟的季節,看着別人家枝頭上的紅豔,不管如何垂涎欲滴,也只有暗暗吞口水的份。

也有同齡夥伴忍不住嘴饞,瞅準主人不在家時爬上樹去偷摘。但往往是迎來主人的一聲怒斥,原來是人家故意臧起來引你上鉤。這自然是招來一頓臭罵,爾後是通知家長,又招至家長的一頓呵斥毒打。我倒是從來不敢去偷,我母親甚至要求我不能走近果樹,以免招至別人的誤會。但有一次和堂妹出去玩耍,恰從荔枝樹下經過,看着一顆顆紅彤彤誘人的果實,惹得饞蟲直在肚子裏鑽。她慫恿我爬上樹去摘,但我說什麼也不敢。她就自顧自地準備爬上樹去摘一兩顆下來嚐嚐,但還沒等她走近樹根,荔枝主人只比我們大一歲的兒子在樹上一聲吆喝,嚇得我們一溜煙的跑了。後來荔枝主人的兒子在他母親面前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我們又招來一頓辱罵,甚至跑到我母親面前告狀,說我們偷了多少多少她的荔枝。母親急了,問我偷了沒有,我說我還沒有走近她的荔枝樹呢。但她一口咬定我們是偷了她的荔枝,就算我用詛咒發誓來維持自己的清白也沒用。

再後來父親在家附近的一塊田裏種上了幾棵荔枝樹和龍眼樹,而我在等待荔枝長成的漫長歲月裏,再也沒有走近過別人的荔枝樹,只在自家的田裏盼着荔枝快快長大。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日復一日的盼望中,我終於嚐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顆荔枝,當剝開荔枝紅色的果殼,露出瑩白如雪、晶瑩通透的果肉時,我迫不及待地放進口中狂嚼,那種酸甜芳香的如瓊漿玉液的滋味瞬間充斥於口齒之間時,我也終於明白蘇軾爲什麼會發出“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感嘆了;我也明白了爲什麼會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故事了。荔枝的滋味實在令人難以抗拒,范成大有詩曰:“甘露凝成一顆冰,露濃冰厚更芳馨。”白居易更有詩讚嘆荔枝說:“嚼疑天上味,嗅異世間香”。我生爲嶺南人,能近水樓臺先得月,每年在享受荔枝的美味中,感覺此生足矣!

“錦江近西煙水綠,新雨山頭荔枝熟”現在,日子進入了農曆五月、公曆的六月。嶺南的荔枝已普遍成熟,在荔枝迎風搖曳的季節裏,到處一派絳雪豔浮,雲霞似錦,瓜果飄香,歡歌笑語,盛世太平的景象。

那天晚上父親打電話來叮囑我回家去摘荔枝。第二天一早,我迎着清風晨露,在鳥鵲唧啾聲中一路馳騁,經過摩托車四十分鐘的路程,家鄉就在眼前。摘了滿滿一框荔枝,凝視着枝頭上仍然碩果累累,突發詩興,大聲吟誦着明朝陳輝的那首《荔枝》:“南州六月荔枝丹,萬顆累累簇更團。絳雪豔浮紅錦爛,玉壺光瑩水晶寒。高名已許傳新曲,芳味曾經薦大官。烏府日長霜署靜,幾株斜覆石闌干。”圍觀的孩子們望着我,不明所以,看着孩子們茫然的表情,我哈哈大笑,每人分上幾顆荔枝,他們便都躲到陰涼處吃荔枝去了。

日暮時分,我們收穫了滿滿的幾框荔枝,一些拿去賣,一些放進冰箱儲存起來,留着日後慢慢吃。

這段日子,因爲有了荔枝的點綴,整個夏天都變得絢麗多彩。而每天空閒時分,一邊欣賞着天邊雲捲雲舒、庭前花開花落,一邊啜着荔枝的甘香芳醇;然後一杯清茶,一本詩集,在愜意中靜看時光用纖纖巧手把日子慢條斯理的渲染,或水彩,或油墨,或工筆,或寫意……在悠然自得的歲月中,我期待着來年南州六月荔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