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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邊塞派詩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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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塞詩是唐朝的重要文學特徵之一,下面就是小編爲您收集整理的唐朝邊塞派詩人是誰的相關文章,希望可以幫到您,如果你覺得不錯的話可以分享給更多小夥伴哦!

唐朝邊塞派詩人是誰

什麼是邊塞詩派

所謂邊塞詩派,是指開元、天寶年間以表現邊塞的軍事戰爭,描寫邊塞的風俗民情和自然風光,爲其主要題材的一個詩歌流派。它的代表詩人是高適、岑參,因而人們又稱它高岑詩派。這一派詩人並非有一個自覺的組織,有一個明確的宗旨,只是在同一歷史時期有一批詩人自覺或不自覺地創作了大量的邊塞詩,在詩人們個性各異的詩風中又呈現出某種共同的時代風格,反映了那一時代的精神特徵。大量創作邊塞詩的除高岑外,還有王昌齡、李頎、王之煥、王翰、崔顥等。

該詩派產生的土壤當然是開元、天寶年間的社會現實。唐帝國此時經過上百年的統一,唐玄宗前期二三十年勵精圖治,國內的經濟迅速攀上了唐朝的頂峯,隨着經濟的繁榮軍事也日益強大,要求收復武則天時期失去的大唐土地,打開西北邊疆與西域各國的交通的呼聲越來越高;西北邊疆的遊牧民族常常到中國四處騷擾,保護邊疆人民生活的安寧也成了當時的重要國策;加之唐玄宗晚年好大喜功,頻繁地發動對外開邊戰爭,用無辜人民的鮮血擴大大唐帝國的版圖。四境的戰火就成了邊塞詩的溫牀。

人民過一百多年太平安定的生活,對“和平”並不像六朝人那樣看得寶貴,他們有些人還耐不住安定平穩生活的單調,因而嚮往絕域蒼茫的邊塞,喜歡緊張激烈的戰爭,舉國上下都洋溢着尚武的熱情,投筆從戎成爲文人的一種時髦,當時只要皇帝發一道徵兵詔書,《資治通鑑》卷二0一引劉仁軌的話說:“人人應募,爭欲從軍,或請自辦衣糧,謂之‘義徵’。”王昌齡《閨怨》中的少婦也“教夫婿”到邊塞去“覓封侯”。其時有些“新及第人,例就闢外幕”(明胡震亨《唐音癸籤》卷二七),以儘快實現建功立業的抱負。“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於是一半是爲了獵取功名,一半是爲了尋求刺激,浪跡邊塞和歌頌戰爭就成了一種時尚。

在盛唐的山水田園詩派和邊塞詩派中,如果說王孟爲代表的山水田園詩反映了盛唐社會和平安寧、風雅閒散的一面,那麼以高岑爲代表的邊塞詩則表現了盛唐人併吞四海的雄心和立功塞外的壯志,表現了一代開拓者慷慨激烈的情懷和一往無前的勇氣。比起山水田園詩來,邊塞詩更能反映那個蓬勃向上的時代。王孟等人的山水田園詩讓人能感受到盛唐社會寧靜明朗的氣氛,他們往往把我們帶進風景清幽的名勝,引進古雅精巧的八角涼亭,偶爾才讓我們看幾眼莽莽的大江和巍巍的山脈,而邊塞詩則讓人能深切地感受到那個時代跳動的脈搏,讓人看到那個時代昂揚的鬥志與進取的精神,在人們面前展現出金戈鐵馬殺氣滿天的戰場,亂雲飛卷雪海無邊的塞外,狂風四起亂石橫飛的沙漠。邊塞詩人筆下多的是悲壯的景象,多的是塞外的奇觀,多的是浪漫的氣息。他們既遣責侵略戰爭的殘忍,痛悼死者的無辜,喊出“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的人道主義呼聲,更反映了邊塞將士爲保衛祖國拔劍起舞的氣勢,我們能在邊塞詩中聽到“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誓言,能看到“四邊伐鼓雪海涌”氣壯山河的場面。

唐朝邊塞派詩人是誰

王昌齡、李頎與崔顥

邊塞詩人基本是中原北國的一羣豪俠型詩人羣組成,他們都是北方人,或從小生長在北方。其性格都豪俠浪漫,生活中都不拘小節,都有才氣更有野心,我們來看看史書上對這些人的記載。

王昌齡,字少伯,京兆人。《舊唐書》說他“不護細行,屢見貶斥”。在《上吏部李侍郎書》中自稱“久於貧賤”,青少年時期在家苦讀,稍後在西北邊塞浪遊,足跡遍及涇州、蕭關、臨洮、玉門一帶。開元十五年進士及第,二十二年應博學宏詞試登科。歷任祕書省校書郎、汜水尉、江寧丞等職。

李頎,趙郡(今河北趙縣)人,家居潁陽(今河南登封)。《唐才子傳》載:“開元二十三年進士及第,調新鄉尉。性疏簡,厭薄世務,慕神仙,服丹砂,期輕舉之道,結好塵喧之外,一時名輩,莫不重之。”

崔顥,汴州(今河南開封)人,開元十一年進士及第。《舊唐書-文苑傳》說他“有俊才,無士行,好 博飲酒,及遊京師,娶妻惟擇美者,稍不愜,即棄之,凡四五娶。”《唐才子傳》載“少年爲詩,屬意浮豔,多陷輕薄,晚節忽變常體,風骨稟然。一窺塞垣,狀極戎旅。”

王之煥,字季凌,幷州(今山西太原)人。《唐才子傳》載:“少有俠氣,所從皆五陵少年,擊劍悲歌,從禽縱酒。中折節工文,名譽日振。”

王翰,字子羽,幷州晉陽(今山西太原市)人。《舊唐書·文苑傳》載:“少豪蕩不羈,日以 酒爲事。……櫪多名馬,家有妓樂。翰發言立意,自比王侯,頤指儕類,人多疾之。”並說他常“撰樂詞以敘情,於席上自唱自舞,神氣豪邁”。唐睿宗李旦景雲元年(710)進士及第,當時的幷州刺史張嘉貞“偉其人,厚遇之”。文壇盟主張說更“奇其才”。

這些人無不志大心高,企望立致卿相富比王侯,赤裸裸地豔羨寶貴榮華,對才氣和未來都充滿了自信,如李頎的《緩歌行》:

小來託身攀貴遊,傾家蕩產無所憂。暮擬經過石渠閣,朝將出入銅雀樓。結交杜陵輕薄子,謂言可生復可死。一沉一浮會有時,棄我翻然如脫屐。男兒立身當自強,十年閉戶潁水陽。業成功就見明主,擊鐘鼎食坐華堂。二八娥眉梳墜馬,美酒清歌曲房下。文昌宮中賜錦衣,長安陌上退朝歸。五陵賓從莫敢視,三省官僚揖者稀。早知今日讀書是,悔作從前任俠非。

此詩作於李頎及第後在京城任校書郎一類微職時,他一生從未有過“文昌宮中賜錦衣”的榮耀,《唐才子傳》惋惜地說:“惜別其偉才,只到黃綬。”剛一釋褐便誇耀想象中未來的“尊榮”,在這貌似庸俗浮躁的表白中可見到他爲人的天真與狂態。正是他們身上的這種狂俠之氣,使他們的詩歌充滿了橫絕一世的氣慨,踔厲風發的熱情,豪俠勇武的氣息。

崔顥從軍後所寫的邊塞詩如《古遊俠呈軍中諸將》、《贈王威古》等詩幾乎都是寫勇猛輕身的遊俠:

三十羽林將,出身常事邊。春風吹淺草,獵騎何翩翩。插羽兩相顧,鳴弓新上弦。射麋入深谷,飲馬投荒泉。馬上共傾酒,野中聊割鮮。相看未及飲,雜虜寇幽燕。烽火去不息,胡塵高際天。長驅救東北,戰解城亦全。報國行赴難,古來皆共然。

詩中的遊俠不僅有插羽鳴弓的'勇猛,也不只有馬上傾酒野中割鮮的粗豪,更有報國赴難的獻身精神,這使詩歌具有一定的深度。他最受人推崇的是七律《黃鶴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據《唐詩紀事》載,李白遊黃鶴樓看到此詩後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這首讓李白也低頭的詩歌好在什麼地方呢?它寫於詩人失意南遊之時,詩人將狂俠之氣,歌行體調引入律詩中,前四句一氣鼓盪而下,奔騰流走,“黃鶴”二字連用三次,“空”字也連用二次,首聯一二句的五六字同出“黃鶴”,聲調拗峭,第三句又連用六個仄聲字,第四句以“空悠悠”三個平聲字煞尾。他根本不顧律詩的什麼平仄要求,也不管它什麼對偶的規定,只顧自己的意興一氣說下去,讀來覺得氣盛神旺,這是詩人那狂生意氣的絕妙體現。奔騰直下勢不可當的語氣,巨大的時空跨度,使詩歌顯得滔滔莽莽,氣勢雄大。沈德潛在《唐詩別裁》中說:“意得象先,神行語外,縱筆寫去,遂擅千古之奇。”頸聯“晴川”、“芳草”以其工切整飭的對偶使前四句鼓盪而下奔騰之勢得以頓挫,如果一味用散句說下去,全詩就會出現聲調流蕩無止,沒有停蓄頓挫就會聲嘶力竭,中間換一口氣讓詩歌出現波瀾,也爲下一次的高潮蓄勢。五六句寫樓頭之所見,“芳草”隱用《楚辭·招隱士》“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曲。黃鶴去而不返,彌衡因狂喪命,正值春草萋萋,他因寫《鸚鵡賦》的狂生彌衡想到了自己的命運,很自然地發出了“日暮鄉關何處是”不如歸去的浩嘆。尾聯雖寫去國懷鄉之情,可“煙波江上使人愁”仍然氣象開闊,顯出那種心事浩茫連廣宇的氣魄。五六句在章法上似斷實連,暗中成爲貫通前後的關鎖。

方東樹《昭昧詹言》:“此千古擅名之作,只是以文筆行之,一氣轉折,五六雖斷寫景,而氣亦直下噴溢,收亦然,所以可貴。”

李頎最擅長的是七言古詩。他的邊塞詩數量不多,但氣魄雄肆,格調悲壯,《古從軍行》不是隻誇耀遊俠的勇武,對“眼淚雙雙落”的“胡兒”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對大量的開邊戰爭有一種悲劇性的體驗,對這種戰爭的意義與價值產生了深刻的懷疑,提高了邊塞詩的格調與境界。他的《古意》也是一篇較有個性的邊塞詩,寫出了男兒生性的勇猛,也寫出了他爲國的忠誠,更寫出了複雜的精神世界:

男兒事長征,少小幽燕客。賭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殺人莫敢前,須如蝟毛磔。黃雲隴底白雲飛,未得報恩不能歸。遼東小婦年十五,慣彈琵琶解歌舞。今爲羌笛出塞聲,使我三軍淚如雨。

李頎最負盛名的是他那些爲狂生才士寫照的送行詩,如《別樑鍠》將樑的骨鯁之氣和傲岸之性,寫得活靈活現,“樑生倜儻心不羈,途窮氣蓋長安兒。回頭轉眄似鵰鶚,有志飛鳴人豈知!……抗言請刃誅部曲,作色論兵犯二帥。一言不合龍額侯,擊劍拂衣從此棄。朝朝飲酒黃公壚,脫帽露頂爭叫呼。……時人見子多落魄,共笑狂歌非遠圖。忽然遣躍紫騮馬,還是昂藏一丈夫。”這首詩在結構上跌宕跳脫,開始一大段寫樑的外貌、個性、氣質和爲人,中間突然插入六句議論,最後兩句才折入“別”意。他的另一代表作《送陳章甫》在結構上也有同樣的特點:

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未落桐葉長。青山朝別暮還見,嘶馬出門思舊鄉。陳侯立身何坦蕩,虯鬚虎眉仍大顙。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東門沽酒飲我曹,心輕萬事如鴻毛。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雲高。長河浪頭連天黑,津吏停舟渡不得。鄭國遊人未及家,洛陽行子空嘆息。聞道故大相識多,罷官昨日今如何?

陳章甫楚人,開元年間進士,他長期隱居嵩山,有一次考試本已及第可“因籍有誤,蒙袂而歸”。他曾據理力爭,吏部無言以對,後請執政破例錄用,此事使他名揚士林。由此可見陳爲人的倔強。此詩前後兩段從望中景物寄惜別之意,中間突接八句寫他的爲人、外貌、才學、志節和人生境界。前後兩段寫景與中間寫人之間似乎斷而不連。可如果細讀便不難發現,寫人的八句突出陳爲人的坦蕩磊落,個性的豪邁不羈,及其眼下的懷才不遇,從而首尾景物的情調也出現了陡轉,前四句說離別的夏日大麥金黃,棗花飄香,一路青山作伴,連嘶馬也思念舊鄉,情調好象歡快輕鬆,第三段“長河浪頭連天黑,津吏停舟渡不得”景變得陰沉險惡,與中間一段懷才不遇處境相吻合,一直逗出最後兩句“聞道故林相識多,罷官昨日今如何”的掛念和擔憂。景物隨人物命運和處境的變化而變化。這種斷續相生的意脈表現了他縱橫馳騁的氣勢和拗峭遒勁的力度。這種結構的特點在李白詩歌中發展到了極致。

王昌齡是盛唐詩壇上十分活躍的一位傑出詩人,與李白、王維、孟浩然、儲光羲、崔顥、高適、岑參等著名詩人都有交往,他和李白、孟浩然還非常動人的友情,李白的《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寫得情深意切。

王昌齡和崔、李一樣豪俠倜儻,但他同時又有崔、李所不具備的細膩深沉的一面。加之他“久於貧賤”的家庭環境,走上社會後曲折坎坷的人生經歷,既使“多知危苦之事”,也使他比崔李等人多了一層憂患意識,更使對人生和社會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和解悟,因而他豪俠卻絕不輕浮,粗獷而又不失其細膩。

他的詩歌題材相當廣泛,但寫得最多也最好的是邊塞詩和婦女題材的詩歌。他的邊塞詩在盛唐獨樹一幟,他把雄健粗獷的語言、大開大合的結構讓給高適,把奇異的邊塞風光、奇峭的詩歌風格留給岑參,自己專揀短小的七言絕句,歌頌邊塞將士爲國立功的雄心壯志,描寫征夫思婦兩地纏綿的思念,風格含蓄、美麗而深沉。

他的邊塞詩另一個不同於崔、李又不同於高、岑的地方,是他很少從個人功名的角度寫從軍的意氣,他一開始就有一種宏觀的視野和深沉的歷史意識。如《出塞二首》之一: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秦漢時在北方築城防外族或外國入侵,“秦時明月”與“漢時關”互文見義,大意是說今天的關塞以及關塞上的明月還是秦漢時的關塞與明月。戍邊的將士對明月與關塞格外有情。明月是經常伴隨他們的伴侶,關塞則是他們生活和戰鬥的地方。明月和關塞曾目睹過多少戰爭呵!詩人一開始就把我們引進歷史的遂道,接着又把我們領向廣闊的空間:“萬里長征人未還”。戍邊的將士在明月當空的夜晚自然想到還家的快樂,可是“古來征戰幾人回”呢?“萬里長征”是說戍邊的距離之遙和戍邊的艱苦,“人未還”是說戍邊戰士未來命運的險惡。詩人沒有寫個人在戰爭中的悲歡離合,而是對整個民族未來表示憂慮:“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這首詩打動人的主要是它在闊大的空間和久遠的時間中,容納了豐富的歷史內涵,意境開闊高遠,感情含蓄深沉,特別是具有極強的歷史使命感。

王昌齡的七絕於雄豪中見細膩,於俊爽中寓蘊藉,意象逐漸加密,意脈也開始變得曲折跌宕,將他的七絕與王之煥和王翰作一比較就更能看清他在詩句與意脈方面的拓展。如《從軍行七首》:

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雲沙古戰場。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葉城西秋月團。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

玉門山嶂幾千重,山北山南總是烽。人依遠戍須看火,馬踏深山不見蹤。

這些詩有的寫將士的忠勇,有的寫兩地的思念,有的寫得以雄壯爲主,有的更顯得細膩。

王昌齡對七絕的另一創穫是他以連章體的形式,對邊塞的征戰生活作多層面多角度的表現。使短小的七言絕句能表現重大複雜的題材。他不僅用連章體絕句寫邊塞戰爭,也用這種形式寫宮詞,如《長信秋詞五首》: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

高殿秋砧響夜闌,霜深猶憶御衣寒。銀燈青瑣裁縫歇,還向金城明主看。

奉帚平明秋殿開,暫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真成薄命久尋思,夢見君王覺後疑。火照西宮知夜飲,分明覆道奉恩時。

長信宮中秋月明,昭陽殿下搗衣聲。白露堂中細草跡,紅羅帳裏不勝情。

前人稱王昌齡的“宮詞細於毫髮,不推爲第一婉麗手不可”(譚元春《唐詩歸》)。此五首比《從軍行七首》意象更密集,意脈更隱曲,因而詩境朦朧幽怨。大部分詩歌基本上不直接表露感情,詩情全從意象的組合中見出,即前人所說的情隱景中。

他的送別詩也很有特色,常在水、雲、月等悽迷幽微的意象中烘托出纏綿的別情的深摯的友誼: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芙蓉樓送辛漸》

遠水通波接武岡,送君不覺有離傷。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送柴侍御》

搖枻巴陵州渚分,清江傳合便風聞。山長不是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雲。

——《巴陵送李十二》

王昌齡的成就主要表現在七絕,明王世貞說:“七言絕句,王江寧與太白爭勝毫釐,俱是神品。”(胡震亨《唐音癸籤》引)明胡應麟在《詩藪》中說:“李作故極自然,王亦和婉中渾成,盡謝爐錘之跡;王作故極自在,李亦飄翔閒雅,絕無叫噪之風,故難優劣。然李詞或太露,王語或過流,亦不得護其短也。”

高適與岑參

高適與岑參是邊塞詩派的兩位代表作家,他們兩人在生前就被同輩並稱,杜甫在《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適虢州岑二十七長史參三十韻》中說:“高岑殊緩步,沈鮑得同行。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後世的詩論家更是常將他們並提,如宋代的嚴羽便說:“高岑之詩悲壯,讀之使人感慨。”(《滄浪詩話》)金元的詩論家陳繹曾認爲“高適詩尚質主理,岑參詩尚巧主景”。

(胡震亨《唐音癸籤》引)清王士禛(王漁洋)說:“高悲壯而厚,岑奇逸而峭。”由於兩人的詩歌題材都以邊塞爲主,詩歌風格以悲壯著稱,詩歌成就又不相上下,所以我們把二人放在一起分析,這樣便於看出他們詩風的異同。

高適(702—765)字達夫,渤海(今河北滄縣)人。二十歲之前他的行蹤很難確定,二十歲那年他自我感覺良好,這個冒冒失失的青年就一個人跑到京城長安碰運氣,他滿以爲唐玄宗會對他另眼相看,哪知到長安後連看一眼聖顏的機會都沒有,而皇上根本不知道天下有個叫高適的愣頭青,於是他大發了一通牢騷離開了長安:

長安少年不少錢,能騎駿馬鳴金鞭。五侯相逢大道邊,美人弦管爭留連。黃金如鬥不敢惜,片言如山莫棄捐。安知憔悴讀書者,暮宿靈臺私自憐。

第一次在長安碰了一鼻子灰後,年輕氣盛又死愛面子的高適非常難堪,“許國未成名,還家有慚色”(《酬龐十兵曹》),他覺得沒有臉回到河北見家鄉父老,於是在今天的河南商丘一帶浪遊了近十年,開元十九年曾北上薊門,很長時間過着“混跡漁樵”的落拓狂放生活。開元二十三年他又去長安闖蕩了一次,結果仍然是垂頭喪氣而歸。天寶三載到五載是他浪遊最爲快樂的日子。天寶三載他白被唐玄宗賜金打發出了朝廷,杜甫在洛陽與李白相遇,二人一起去河南、河北和山東一帶採仙草、煉仙丹和找仙人,半道又遇上高適,杜甫在《遣懷》等詩篇中描寫當時的情景說:“憶與高李輩,論交入酒壚。兩公壯藻思,得我色敷腴。氣酣登吹臺,懷古視平蕪。”四十六歲那年因人舉薦應試中“有道科”,授汴州封丘縣尉。心高志大的高適從沒有想到要做低微的縣尉,更沒有想到處理政事還不如老於世故的黠吏會看風使舵,大發“揣摩慚黠吏”的感嘆(《封丘作》),三年以後像陶淵明一樣寫了一首《封丘縣》就棄官了:

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澤中,那堪作吏風塵下。只言小吏無所爲,公門百事皆有期。迎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歸來向家問妻子,舉家皆笑今如此。生事應須南畝田,世情盡付東流水。夢想舊山安在哉?爲銜君命且遲迴。乃知梅福徒爲爾,轉憶陶潛歸去來。

不過他並沒有真的像陶淵明那樣掛冠歸田,他棄官後赴河西節度使哥舒翰幕府任掌書記,從此他才平步青雲,由一個流浪兒位至公卿,史書上說他是“有唐以來,詩人之達者”(《舊唐書》)。

高適現存詩二百四十多首,題材涉及邊塞、詠史、紀遊、感懷、應酬等,但真正能代表他創作水平和藝術個性的是他的邊塞詩。他幾次去邊塞既受“公侯皆我輩,動用在謀略”的功名心的驅使,也受“人生窮達未可知”冒險精神的激勵,當然也有立志使“邊庭絕刁斗,戰地成漁樵”的願望,所以他在邊塞詩裏常常抒發建功立業的壯懷,安邦定國的理想,謳歌對外戰爭的勝利,讚美將士的尚武精神,也揭露將領不恤士卒和荒淫失職導致戰爭的慘敗。《塞下曲》:

結束浮雲駿,翩翩出從戎,且憑天子怒,復倚將軍雄。萬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風,日輪駐霜戈,月魄懸雕弓。青海陣雲匝,黑山兵氣衝。戰酣太白高,戰罷旄頭空。萬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大笑向文士,一經何足窮,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他的《燕歌行》最爲人稱道。詩寫了從出征到戰敗及戰敗的原因、敗後的慘況這一全過程,從出征的陣容、戰爭的激烈、戰士的英勇到戰爭的慘敗、將領的荒淫、兩地的思念、對和平的嚮往,它是對邊塞戰爭全方位的透視,其主旨是諷刺將腐敗輕敵,對士兵的命運寄予了深厚的同情。詩歌時而雄壯,時而哀怨,時而激昂,時而低沉,格調悲壯蒼涼。詩人將近體詩的聲律引入古體詩中,散行中時間對偶句,結構上收斂凝聚全詩,內容上則成爲一篇之警策,用韻則平仄互換,通過音調的抑揚抗墜來表現情緒的波瀾起伏,因而全詩既一氣貫注又跌宕多姿。宋育仁說:“高適其源出於左太沖,才力縱橫,意態雄傑,……七言與岑一骨,蒼放音多排 騁妍,自然沉鬱,駢語之中獨能頓宕,啓後人無數法門,當爲七言不祧之祖。”(《三唐詩品》)《燕歌行》很典型地體現了他雄渾悲壯的風格。

他的近體詩不如古體詩寫得好,可《送李侍御赴安西》被明許學夷定爲唐五言律的壓卷:

行子對飛蓬,多鞭指鐵驄 。功名萬里外,心事一杯中。虜障燕支北,秦城太白東。離魂莫惆悵,看起寶刀雄。

清周珽 :“不事刻畫,精杆奇特。一篇大旨,全在次二語。總以立功期侍御也。五六頂‘功名萬里外’言,末聯頂‘心事一杯中’言,見赴遠志氣,不可以離別自阻其雄焉。”(《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清黃叔燦:“‘功名萬里外,心事一杯中’,讀之令人魂斷。‘虜障’句是回首,故接‘離魂’、‘惆悵’。‘看取寶刀雄’正收,應上‘功名萬里外’意也。詩有豪氣。”(《唐詩箋註》)

他的《營州歌》寫邊塞的民俗和邊民的精神風貌:

營州少年厭原野,狐裘蒙茸獵城下。虜酒千鐘不醉人,胡兒十歲能騎馬。

營州在今內蒙古自治區朝陽縣,是唐代都督府之一,此詩通過胡漢雜居地區青年的一個生活片段,既反映了邊民的精神風貌,也讚美了他們勇猛粗獷的氣慨。

他的絕句《別董大二首》之二也廣爲傳唱: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千里黃雲的沙漠,大雪紛紛的寒冬,正襯托出詩人勇往直前的豪氣和對未來充滿自信的開朗豁達。另外《塞上聽吹笛》沒有半點通常詩人所表現出來的憂傷哀怨,思鄉卻不感傷,情調樂觀開朗:

雪淨胡天牧馬還,月明羌笛戊樓間。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

岑參生於716年,卒於770年。先世本居河南南陽,樑朝舉家遷至湖北江陵。現在有的書上稱他爲南陽人,是指其郡望,有的書上稱他爲江陵人,是指其籍貫,他出生在仙州(今河南),小時在河南嵩山一帶長大。他出生在唐朝一個顯貴家庭,他曾祖父文本、伯祖父長倩、堂伯父羲三人都官至宰相。岑羲在岑參出生前二年得罪伏誅,從此家道衰落。他在《感舊賦》的序中說:“參,相門子。五歲讀書,九歲屬文,十五隱於嵩陽,二十獻書闕下。嘗自謂曰:雲霄坐致,青紫俯拾。金盡裘弊,蹇而無成,豈命之過歟?國家六葉,吾門三相矣!”二十歲那年他去長安向皇帝獻書,天寶三載一舉中進士第,但只授了一個右內率府兵曹參軍的微職,職責是保管兵庫中的武器,這對他那強烈的功名心來說是一種嘲弄。他希望重振家庭昔時的榮聲,可在官場上老是混得不得意,三十五歲以前他的感情一起比較壓抑。天寶八載他隨安西節度使高仙芝赴安西(今新疆庫車),想在邊塞開拓自己的前程,投筆從戎時的心情非常昂揚:“萬里奉王事,一生無所求,也知塞垣苦,豈爲妻子謀?”(《初過隴山呈宇文判官》)高仙芝好象並不怎麼欣賞這位十分自負的詩人,始終沒有給予他急切盼望的官職,在《安西館中思長安》一詩中嘆息“寂寞不得意”,二年以後他又回到了長安。天寶十三載第二次出塞,入安西、北庭(今新疆吉木薩爾北破城子)節度使封常清幕爲判官,在北庭一帶往來三年時間,主帥封常清對他非常賞識,他的情緒又變得開朗高昂,那些才氣橫溢的邊塞詩幾乎都是這時的作品。安史亂後在行在鳳翔任肅宗右補闕,後出爲虢州(今河南靈寶縣)長史,五十一歲時出爲嘉州(今四川樂山)刺史,罷官後客死於成都旅舍,時年五十五歲。

開元、天寶年間全社會洋溢的尚武熱情給岑參的邊塞詩注入了激昂的時代色調,邊塞的奇異風光又給他展示了新藝術天地。十九世紀法國文藝理論家丹納認爲決定藝術的三個要素種族、環境和時代,對於岑參的邊塞詩創作來說全都具備了。丹納在《藝術哲學》中分析荷蘭小口畫產生的自然環境時說,該國地處一片低溼的平原,由三條河以及好幾條小河的沖積平原形成的,整個國家就建在一片河流沖積土上。上下都一展平幾乎沒有落差的河牀,使得寬闊河面的河水懶洋洋的,河面在日光下水氣蒸騰,夜裏在月光下形成一團愈來愈濃的輕紗,用半藍不藍的潮氣籠罩着平原田野。這種平靜的自然景觀影響了荷蘭小品畫的風格,“他們的 繁榮富庶產生了一切味道、聲音、色彩、形式的美。他們有規律地安安靜靜地享受,心情既不熱情,更不興奮若狂”。岑參面對的自然環境則是新疆的大沙漠,舉目是飛沙走石,偶爾纔有駱駝草和紅柳點綴一下荒涼,變幻莫測的酷暑嚴寒,不期而至的狂風暴雪,除了戰爭的吶喊就是單調的駝鈴。岑參沒有辜負新疆奇異的風光,也沒有辜負時代的使命,他用一枝生花的妙筆既爲我們描繪邊塞特有的民俗風情和自然風景,也反映了他那個時代樂觀豪邁的精神。他的邊塞詩就像他所熱愛的邊塞一樣:奇峭、強烈、粗獷、闊大而又刺激。

杜甫曾說“岑參兄弟皆好奇”(《渼陂行》),“好奇”不僅是岑參的個性,也是理解他詩歌藝術風格的鑰匙,他的詩歌可說是語奇、景奇,意奇。他以絢麗多姿的語言,急促高亢的音節,描繪變幻莫測奇特壯麗的邊塞風光,抒發豪邁壯偉恢弘激烈的情懷,呈現出奇峭而又刺激的風貌。

殷璠認爲“岑詩語奇體峻,意亦造奇”(《河嶽英靈集》)。《唐才子傳》稱岑參“常懷逸念,奇造幽致,所得往往超拔孤秀,度越常情”。他身上既喜歡新奇的個性,又有狂放豪邁的激情,更有建功立業的強烈衝動,這是他兩次去邊塞從戎的生命動力,也是形成他雄奇壯偉詩風的內在原因。我們先看看他的兩首邊塞詩,瞭解一下他的人生追求和氣質個性:

火山六月應更熱,赤亭道口行人絕。知君慣度祈連城,豈能愁見輪臺月?脫鞍暫入酒家壚,送君萬里西擊胡。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送李副使赴磧西官軍》

此詩寫於天寶十載(751)六月,詩中的李副使將離武威(今甘肅武威)遠赴磧西——安西都護府(治所在今新疆庫車)。這首爲他送行的送別詩,既不寫分別時的依依不捨,也不敘兩人過去的友情,只是豪爽地“脫鞍暫入酒家壚”後,便直截了當地提出“送君萬里西擊胡”,化送別詩常見的惆悵爲豪邁,最後兩句是對李副使的激勵,又何嘗不是他自己理想和抱負的寫照?我們在詩歌明快跌宕的節奏中,不難感受到詩人的英風豪氣。

彎彎月出掛城頭,城頭月出照涼州。涼州七裏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琵琶一曲腸堪斷,風蕭蕭兮夜漫漫。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別來三五春。花門樓前見秋草,豈能貧賤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

——《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

上詩是岑參在河西節度府治所涼州作客,與幕府的朋友們夜晚歡集時所作。“斗酒相逢須醉倒”形象地表現了詩人的豁達豪放,“豈能貧賤相看老”則真切地抒寫了不甘沉淪的壯懷。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輪臺歌奉大夫出師西征》是他邊塞詩的三大傑作。

在《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詩人以奇特的語言描繪了邊塞八月飛雪的奇異景觀,既在廣闊的背景上大筆揮灑——“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又從小處着筆細緻入微地描摹——“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既有浪漫奇異的幻想——“忽如一夜東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也有奇特誇張的語言——“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着”。“胡天八月即飛雪”的“即”字,寫出了內地人對邊塞氣候的驚奇,“忽如一夜春風來”的“忽如”寫出了他對這場夏雪景象的驚喜。邊塞“八月即飛雪”的惡劣天氣,在詩人眼中美過“暮春三月,鶯飛草長”的江南,他在這嚴寒的沙漠中覺得新奇而又刺激。當友人離開安西歸京時,他沒有半點留在邊塞的哀怨和感傷,心情反而是那麼歡快、樂觀和豪邁。他筆下的邊塞風光固然新奇美麗,而他在這種風光中所展示的心境更爲可愛,更爲動人。從此詩可以看到,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不只是有感傷和眼淚,也曾有過自豪、樂觀和激情。讀此詩也不僅讓人嚮往邊塞的奇異風光,更讓人神往那個迷人的盛唐時代。

《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比《白雪歌》更爲奇峭,後者新奇中蘊俊逸,前者則在奇異中顯雄渾。前六句寫出師時氣候之惡劣反襯出師的威武鬥志,“君不見”三句寫白天的天空,“輪臺九月風夜吼”寫夜晚的地上,都是通過走石飛沙表現風暴的兇猛,前後三句或明或暗都在寫風,語既奇景更異。“匈奴草黃馬正肥”三句寫軍情的緊急和大軍的出征,接下來的六句寫急行軍的情景最後三句料想敵軍必敗我軍必勝戰爭結局。全詩句句用韻,三句一轉韻,密集的韻位和換韻的頻繁,造成像鼓點一樣急促的音節,襯托出大軍出征的火速和軍情的緊張氣氛。大膽的誇張,奇特的想象,剛勁的語言,使我們又一次領略了詩人的奇才、奇氣,又一次品嚐岑參雄渾壯麗的詩風。

《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所寫的題材與《走馬川行》是同一人,同一事,甚至同一時,但表現手法各不相同:

輪臺城頭夜吹角,輪臺城北旄頭落。羽書昨夜過渠黎,單于已在金山西。戍樓西望煙塵黑,漢兵屯在輪臺北。上將擁旄西出徵,平明吹笛大軍行。四邊伐鼓雪海涌,三軍大呼陰山動。虜塞兵氣連雲屯,戰場白骨纏草根。劍河風急雪片闊,沙口石凍馬蹄脫。亞相勤王甘苦辛,誓將報主靜邊塵。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

《走馬川行》以環境的惡劣來反襯大軍的勇敢,而此詩則重在通過出師的場面寫大軍出征的聲威;《走馬川行》重在寫夜晚出師,而此詩則是寫“平明”出擊;《走馬川行》以夜行軍的情景逆料我軍必勝之勢,此詩正面寫兩軍的急烈戰鬥寫我軍的強大威武。在軍情緊急、嚴峻、險惡的氣氛中,詩人用如椽的大筆勾勒了出征的雄壯場面:“上將擁旄西出徵,平明吹笛大軍行。四邊伐鼓雪海涌,三軍大呼陰山動。”在這種雄壯的場面裏表現大唐帝國的強大威嚴。最後“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比“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更有氣魄。

他的《火山雲歌送別》和《熱海行送崔侍御還京》都能見出他奇情和奇才:

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雲厚。火雲滿山凝未開,飛鳥千里不敢來。平明乍逐胡風斷,薄暮渾隨塞雨回。繚繞斜吞鐵關樹,氛氳半掩交河戍。迢迢徵路火山東,山上孤雲隨馬去。 ——《火山雲歌送別》

側聞陰山胡兒語,西頭熱海水如煮。海上衆鳥不敢飛,中有鯉魚大且肥。岸旁青草常不歇,空中白雪遙旋滅。蒸沙爍石燃虜雲,沸浪炎波煎漢月。陰火潛何事偏烘西一隅?勢吞月窟侵太白,氣連赤阪通單于。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見夕陽海邊落。柏臺霜威寒逼人,熱海炎氣爲之薄。

——《熱海行送崔侍御還京》

火山即新疆的火焰山,吐魯番向東斷續延伸至鄯善縣以南,山爲紅砂岩石構成,又因其地氣候炎熱,故名。熱海即今吉爾吉斯坦的伊塞克湖。這兩處那時都屬唐安西都護府管轄。二詩既宏闊又奇幻,充分表現了他“好奇”的個性和奇思妙想的才情。

當然,我們這位傑出詩人在邊塞並不是不思念家鄉和親人,但他纏綿的眼淚中也仍不掩其豪氣和激情,如《逢入京使》:

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