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意濃散文

“草長鶯飛二月天”時，我常常走出家門到不遠處的田地裏，盡情欣賞水鄉春色。

徜徉在蜿蜒的防洪大堤上，風吹在臉上，再無寒風刺骨之感。輕風拂面，猶如戀人纖細柔軟的玉手在摩挲，臉癢癢的，心裏甜甜的，令人陶醉。

在明媚的春光裏環顧四周，一切都是那樣的清新。下過幾場細雨，吹了幾天的南風，沉睡了一冬的水鄉大地，揉揉眯眼，伸伸懶腰，便迅速醒過來。落葉的樹木重新穿上了綠衣裳，小草使勁鑽出了泥土，所有的農作物抖擻精神，奮力往上竄。不久，田裏綠了，堤岸黃了，連河水也顯得更清了。

放眼望去，首先躍入眼簾的是碧玉妝成的楊柳，所有的枝條上都綴滿了綠寶石似的新芽。那楊樹就像剛直不阿的大丈夫，頂天立地，剛勁有力的枝條直指藍天，不肯爲五斗米而折腰；柳樹姑娘則爲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無法掩飾自己激動的心情，陪伴在楊樹旁擺動着細柔的腰肢，忘情地跳起歡快的舞來。

擡頭便見遠處粉紅色的一片，我知道，那是果園裏的桃樹開花了，我朝着那“桃花盛開的地方”飛奔而去。

坦率講，年少時我並不喜歡桃花，甚至還詛咒過它。這都是因爲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爲了實行土地方整化，故將原先散葬在農田裏的墳塋集中安葬。這無疑是正確的，既有利於耕種，也便於祭掃，更節省了土地，其功德無量，但有人別出心裁地提出充分利用土地資源開發利用墓地，讓已逝的先人也爲農業生產做貢獻。這所謂的妙招，就是在墳地裏栽種桃樹。這有悖常理的做法一旦付諸實施，很多地方紛紛效仿，以至於後來形成村村有桃園的格局。可在我們這裏自古就有桃樹枝、麻菜籽可驅鬼辟邪的說法。有了這兩種東西，無論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敢出來作祟。在“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的年代裏，誰會提出不同意見？數年後桃樹掛果了，可人們生活總得不到明顯改善，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只能遷怒桃樹，誤認爲得不到祖宗的庇廕皆是桃樹惹的禍。在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環境下，逐漸富裕起來的人們常憶祖宗恩情時，心裏就有點不踏實。他們認爲桃樹的`枝條就是一把把高懸在先人頭上的利劍，逝者不寧，生者不安。那時我信以爲真，我想大人的話肯定不會錯吧！

再因爲，學生時代的我特喜歡唐詩宋詞，只圖朗朗上口，不求甚解，加之能指點迷津的人又少，故難免出錯。如在讀崔護的《人面桃花》時，對“桃花依舊笑春風”，只從字面上理解句意，認爲桃花過於淺薄。我想如果沒有春雨的滋潤、春風的喚醒，哪來的萬物復甦、百花齊放的春天，也就沒有映日桃花了。後來我知道了，讀詩不可脫離整首詩所表達的主題，要領會詩的意境，不能望文生義，更不可斷章取義。其實，崔護所表達的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的一種無奈，也是一段真情的告白，而非譴責桃花。

隨着年事漸長，閱讀面的擴大，社會閱歷的不斷豐盈，我對“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有了進一步的理解。桃花看似淺薄，盛極一時，不久便微雨似的紛紛隕落，然而它卸去濃妝時已孕育着新的生命。它風華易逝，但不遺憾，因爲日後留給世人的是光彩照人的果實。從此我糾正了自己的錯誤看法，對桃花多了一份理解更多了一份敬重。

桃園旁的梨樹，好像不願與桃花爭妍鬥豔，顯得矜持淡定，可能它嫌春風還不夠虔誠，沒有傾注其全部熱情，所以不爲所動。但我相信，總有一天，在南風輕拂之日、夜雨無人之時，千樹萬樹的梨花會欣然開放的。到那時，會讓早起的人看到雪白的樹冠會，會誤以爲夜裏下了一場厚厚的雪呢。

陽春三月，我又多次走進農田，登上高架橋，腳下的高速公路上穿梭的車輛呼嘯而過，使我有了如同長了翅膀飄浮在空中鳥瞰水鄉大地的錯覺。目之所及，每塊田地都像一塊塊形狀各異的金鑲玉。在墨綠色的麥田四周是盡情盛開的油菜花，那黃燦燦的花猶如給碩大的玉石鑲了一圈光亮的金邊。

那漂浮在水面上的油菜花，將天空、河水都映成了金色，那種鋪天蓋地的氣勢，彰顯的是一種霸氣，而我眼前所見的菜花則顯得婉約、清新、秀麗。這裏的菜花連綿不斷，看不清始於何處，終極哪方，只要有泥土就有菜花黃。因爲有它才使得春天“無邊光景一時新”，也使得小麥顯得更加鬱鬱蔥蔥，給人以豐收的希望和無限遐想。人在田間穿行，就像在金色的海洋裏暢遊。

廣袤的田野裏，除了那散落在花叢中的空隙處伺弄蔬菜的菜農，幾乎看不到有人在田間勞作。“農家少閒月”的年代已成過去，農業機械化徹底改變了千百年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生活，土地流轉的新模式更是將農民完全從土地上解放出來。現在純粹的農民已不存在了，他們或商或工，或服務家鄉或進城發展，還有不少人已進城定居。他們各忙各的事，相同的是他們都在小康路上奔跑着。

水鄉春天色彩繽紛，農人個個都是大自然的高級化妝師。岸上田邊栽上了油菜，水渠河坎則種上豌豆蠶豆。在“菜花香夾豆花香”的時候每棵蠶豆上都像落滿了花蝴蝶。蠶豆在風中搖曳着，豆花就像無數的彩蝶煽動着翅膀，翩翩起舞，我覺得這春天的水鄉就是一座百花爭妍鬥豔的大花園。

閱不盡人間春色，話不絕水鄉美景。春滿水鄉，一切都是那麼令人賞心悅目、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