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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苦寒的歲月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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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段苦寒的歲月的散文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起,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隨着離開的日期漸漸臨近,緊張不安的情緒慢慢在心頭暗涌。

94年9月13日,爸爸帶着我轉了三次車,到達冷水江禾青鎮,再步行了大約十分鐘纔到達我即將就讀的學校——湖南省資江化學工業學校。感覺校園很大(對於當時的我而言),隨即心裏空落落的。那天突然降溫,涼颼颼的,天空陰沉沉,眼界所及之物都看似灰濛濛。以至於在多年以後,突逢陰鬱的秋日,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天。

爸爸 把我安頓好後就急急忙忙的去趕車回家。一間八人寢室,四張上下鋪的牀,我的名字被貼在了上鋪的欄杆上,我鋪好了牀,斜靠在被子上發呆。長那麼大第一次離開故土,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新環境,感到一片茫然,孤單和恐懼深深把我纏繞,不由的落下淚來。

當天色暗淡下來,我依然呆如木雞。

“ 哎,我們去吃飯吧,”突然從下面傳來了溫柔的女聲,“我前天就來報了到,現在帶你去食堂吃飯吧,吃完了再去洗澡。”我的心裏突然被燭火點亮,彷彿找到了依靠。

她是睡在我下鋪的同學,叫王依容,來自邵陽洞口,也算是半個老鄉。個子比我高出半個頭,一看就知道是個能幹的女孩。她叫我拿着餐票,飯盆,領我向食堂走去。她輕車熟路,毫無膽怯,對校園似乎很瞭解,一路上都在向我介紹。

食堂簡陋但很大,一條長形的餐桌上擺着幾個大鋁盆,裏面盛着滿滿的土豆,香乾,大白菜之類的。米飯是一毛錢一兩,素菜八毛一份,葷菜一塊五,稱它爲葷菜無非是在一盆素菜裏可尋見幾點零星肉絲。那天的晚飯我如同嚼蠟,難以下嚥。

我提着桶子隨着王依容來到澡堂,一進去嚇得目瞪口呆,只見偌大的澡堂裏霧氣騰騰,每個隔間都有人在洗,我第一次來到這種集體澡堂,看着那些高年級的女同學搓着香皂相互嬉笑,大大方方的在裏面走來走去,我的視線被羞的無處可放。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位置,可我哪敢脫衣服,王依容笑着一個勁的鼓勵我,並站在前面用身體幫我遮擋。

後來王依容被選爲寢室長,她當之無愧,不光能幹、吃苦耐勞,而且脾氣性格好,永遠都是輕言細語,照應我們。

  (二)

食堂裏的大鍋菜真難吃,毫無油水,純粹弄熟,同學們都笑侃與豬潲無異。十六、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些毫無看相、毫無口味的慥物,被送入喉中,不一會兒就被胃排空,有些男生每餐要吃十兩飯,但還總喊飢腸轆轆。總聽高年級的學姐們端着飯盆嘀咕:“這學期的飯菜怎麼回事,比以前難吃多了!”後來隱隱約約的道聽途說,食堂從這期起被人承包了。無奈,老闆要賺錢,只有從學生口中奪食,最無奈的是校規名分規定不準校外就餐,否則就得扣分。於是,每當吃飯時間,學生會幹部就站在校外輪流蹲守。

但也有膽大的,我們寢室的龍芳就算一個。

龍芳,祁東人,與我雖然不算同鄉,但我們兩家分別位於祁東和邵陽縣的邊界處,距離並不遙遠,同屬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妹子,親近之類的自然不必說透。

一日,龍芳從外“偷腥”歸來,幾多神祕,把我拉至一角,如此云云,說罷,捂着嘴巴哈哈大笑,弄得我好生羨慕,最後保證,下個週末一定帶上我。

終於熬到了週末,臨近中午,龍芳把我帶到資江氮肥廠的家屬區,在一個旮旯裏隱生着一家小飯館。我們挑了個靠裏邊的桌子坐下,龍芳點了小炒肉和青椒炒蛋。待得菜一上桌,我們立馬盛飯大快朵頤起來,哪顧得什麼女生斯文,連吃了三碗飯,直感覺胃撐到了喉嚨邊上。最可笑的是,放下碗筷,我可愛的龍同學打着飽嗝向老闆娘索要打包盒,老闆娘的臉立馬就拉得老長,撇着嘴巴,輕蔑的說:“不是都吃完了嘛?”

龍同學聳聳肩膀樂呵呵的說:“炒蛋裏不還剩了些青椒嘛!”

老闆娘頓時無語,極不情願的`丟了個白泡沫盒。

這次校外“偷食”是我跟龍芳的一個共同祕密,後來我們每次相聚,都會扯出來重溫重溫,憶苦思甜,相互糗糗,直笑得眼淚流出來。

龍芳性格大大咧咧,但聰慧過人,記憶力超強,尤愛英語。當整棟宿舍樓還沉浸在夢鄉時,她已嘰裏呱啦的在英語詞海中遨遊多時。天道酬勤,這姐們後來在廣州混得不錯,擁有了自己的公司,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在辛苦打拼,事業蒸蒸日上的同時,還把女兒培養成非常優秀的全能學霸。

校外餐館的飯菜充其量也只能算快餐盒飯,但相比食堂而言,已是美味佳餚,對於常常處於半飢餓狀態的我們,自然具有無法抗拒的誘惑力,難免不暗暗的觸犯校規,偷偷的溜出去打牙祭。

一天,龍芳把我帶到一個牛肉麪館。我隨我媽,天生不愛吃麪,自然不願進去嘗試,可龍芳把那味道說得天花亂墜,並使勁把我拽了進去。

牛肉麪被送至面前,只見紅油汪汪的,面上蓋了幾塊大片牛肉,面下有香菜打底,撲鼻而來的香味讓我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一入嘴,還真不錯,比盒飯強,我們呼啦啦的夾起面直往嘴送,那副饕餮相可想而知,又熱又辣,吃的滿頭大汗,真想大呼過癮。

麻辣牛肉麪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離開學校後,我就幾乎沒有吃過麪,實在是不愛吃那玩意。

  (三)

肖萍是漣邵礦務局的子弟,也睡上鋪,我們的牀鋪相鄰,睡在各自的牀上都可以說悄悄話。她的眼睛很美,睫毛長而卷,眉毛濃密,皮膚很白,可總是長着很多小痘痘,門牙微凸,稚氣可掬,是名副其實的小不點,身高只有一米四,穿三十三碼的鞋。她常常自嘲自己是長不大的小孩,買衣服只能上童裝店。

肖萍就像一個開心果,她的天真她的快樂可以感染身邊的人,她像個小麻雀一樣嘴巴嘰嘰喳喳的不歇氣,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常常引人發笑,自己也捂着嘴巴“咯咯”笑着低下頭。

肖萍跟我似乎很投緣,我們幾乎形影不離,別人都說她就像我的小尾巴,哪裏有我,那裏必定有她。

因爲離家較近,肖萍較我等要幸運的多,她常常週末回家,禮拜天下午過來時,必定會瓶瓶罐罐的帶些炒菜,開蓋後飄出的香味讓我饞水暗咽,而後稍作客氣的與之一起分享,慰藉慰藉我那慢慢喪失審美能力的腸胃,吃罷,再捏着肖萍的臉蛋嘟嚕:“肖萍你好可愛,肖媽媽更可愛!”

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冷,下了幾場大雪。我的鼻子常常被凍得通紅,手和腳都生了凍瘡。其實爸爸早已給我準備了足夠的生活費,只是從未自己買過衣服的笨人——我,竟然沒有想到去街上買棉衣,當然,主要是見其他的大部分同學也是這樣硬挺着,也就沒有生出好好照顧自己的想法。若干年後,每每想起那個冬天漫天的飛雪,徹骨的水,近乎冰凍的空氣,我都要狠狠的罵自己“呆癡”,拈着錢不會用。

週末,由於天氣寒冷,一個個縮在牀上,只露出半個腦袋,連飯也省了。肖萍也有幾個禮拜沒有回去,一天,她的姐姐大包小包的突然造訪。肖姐姐是教師,她說,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幾隻又冷又餓的懶貓立刻鑽出被窩,面對美食,毫不留情。突然,肖萍很認真的對着她的姐姐說:“姐,你把身上的棉襖脫下來吧,給她穿,你們身材差不多。”肖萍用手指了指我。

“啊,那我怎麼回去啊,我又沒另外帶衣服!”肖姐姐睜大了眼睛,滿臉詫異,面對她這個“不懂事的妹妹”,直搖頭。

雖然,我沒有穿上肖姐姐那件暖和的大棉衣,但望着肖萍那孩子般的臉,我的心裏如沐春風。

那段苦寒的歲月對於漫長的人生之路而言,只不過是一小段陡坡,每每回憶,我腦海裏的零散片段,就會集結成溫馨而美麗的畫冊,我的心裏就如剛剝皮的荔枝,軟軟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