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來圓去散文

耳際莫名其妙的傳來老舊的打字機噼裏啪啦帶着朽味的聲音，耳膜被震得鼓脹。眼瞼像沾染了重金屬腐蝕後的酸水，艱澀而沉重地低垂。房檐上的水，夾雜着污濁的氣息，就在閉目仰頭的一瞬，點落鼻尖。我茫然不知所措，只在原地呆立，一時間竟也忘了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許久，我才倉惶地抽出紙巾，抹去了殘留而不堪的印記。夏日的風，不疾不徐，撩起額前的碎髮，攜着縷縷溼氣，沁心地撫過臉頰，而我總嫌它缺乏了吹拉枯槁的聲勢。這樣的天，我倒期待一場雨，一場猛烈急驟的雨，我就這樣站在雨中，洗去臉上所有的粉飾，這雨，潤物潤心。心底某些陰暗潮溼的角落，於苔蘚間，兀自生出一朵花來。於是，我笑出了聲，臉上，便也開了花……

　　（一）掏空

近日來，朋友的些許傷感文字，多多少少也影響了我的心情。一直認爲她是個理智多於情感的'人，也是個極會尋找出口的女子，不會因爲離別或者其他而傷春悲秋，可我居然忘了，人的情感總有它剝離不了的致命弱點。她的落寞，竟也勾起我的很多回憶。不知是共鳴，還是因爲我們都老了？

突然記起獨活，想到枉然，這中藥的名字取得極好，滲得病體，入得心來。世間一切皆枉然，孑然一身無掛礙。等到鬚髮皆白，耳聾眼花之時，或者連回憶的短長，都無法細數，只剩下傻傻的笑，那這些若干年以後的曾經過往，就變得如此微不足道。

手裏不經意的把玩起一條皮筋來，反覆的打結，然後解開，只是幾個回合的極限負撐，它便繃斷了，彈出時我的指頭也有了腫痛之感。大概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樣，儘管富有彈性，也逃不了脆弱的宿命。既然這樣，經歷了過程，也明瞭了結局，那麼，沒有必要再貪婪地糾纏下去，即便還能看到縫隙裏一點微弱的光線……

　　（二）曖昧

蓄了許久的頭髮，終於還是忍不住剪了。

姐姐讓我爲她留髮，我笑着說，長頭髮不適合我，可是心裏卻卯足了勁，準備要爲這樣的一句話做出我的努力。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任由自己瘋長的頭髮擋住了眼睛。我問她，喜歡怎樣的我。她說，長髮、白衣、素裙。說得幾近曖昧，儘管讓我覺得很遙遠。

我們這個年齡，總是在肆意張揚着個性，不喜歡別人聽我的，亦不喜歡別人讓我聽他的。或者與年齡無關，僅是性格的必然。於是，原本那些關於希望的種種，瞬間幻化成失真的奢望。我，還是選擇了忠於自己。

她說，希望僅僅是希望，她的，而不是我的，所以，短髮的我，她依然喜歡。情感是一件多麼微妙的尤物，可以包容，可以背棄。圓規自始至終地沿着它既定的半徑旋轉，或相交，或相切，或相離，或者同心。我與她，不知屬於哪一種？

又開始告誡自己，不要去搜尋結局的定義。這也算是順其自然的最佳釋義。

　　（三）極限

特別喜歡尚湖的夜景，因爲橙色燈投影下林蔭的意境。夏的蔥翠在夜間隱匿，唯有秋的飽滿與惆悵。我像個孩子，挽着褲管，就在那河邊席地而坐，看着水中月影婆娑，看着浪濤此起彼伏，突然，心，靜了下來。想起那個故事《心動，還是幡動》，不由得哂然一笑，世間事，兼由心起。

突然老公問，你失落了？我嗯了一句。繼而，無聲。

彷彿很多場景，早已瞭然於心，也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陣勢，可真正如面，卻是必然與唐突矛盾的嘴臉。也許不是不在乎，而是超越了極限，那種鎮定自若的神情，儼然成了心底噓噓的掩蓋。

於是，沉默。甜心說，無爲即是爲，把生活交給時間，任爾東南西北風。

我還是那副認真的模樣，只是不再苛求自己去演好每一個角色，這樣的反覆，顯然無濟於事。我選擇了安靜。或者某些時刻，我依然會想起那些充滿末世歡顏的背景，但是，不再有濃墨重彩，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笑而過。

……

喜歡《左傳》裏的那句話，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事情的始末多半以閉合的弧度呈現在眼前，花開必然花落，就如同旭日的初升與夕陽的隕落，自然地演繹着更替輪迴。以原點始，以原點終，圓來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