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熱鬧的寧夏漢子散文

熱鬧的寧夏漢子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65W 次

那天下午從寧夏慶華集團歸來的時候,寧夏區政協的那位名叫柳曉峯的完全醉了。醉了就醉了吧,你好好迷瞪着睡上一覺也就萬事大吉了,可他不,硬是表演了一場上好的戲,讓我們一路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熱鬧的寧夏漢子散文

那天中午寧夏慶華集團宴請我們這些來自新疆最西部的人。老總也姓郭,是個當過中學老師的中年男人,給予我們很高的禮遇。知道我們是新疆伊犁的,便中斷了在上海的出差,歸來迎接我們考察團一行。他的口才特別的好,說了一大推熱情溢美的詞,什麼寧夏慶華和新疆伊犁慶華是一家的,咱們寧夏和新疆就是一家的,寧夏有黃河,新疆有伊犁河,喝着這樣兩條河水長大的人,都是英雄好漢,等等,接着就讓他們集團公司的文藝宣傳隊表演起了節目。在一首首優美動人的歌聲和熱烈歡快的舞蹈表演中,大家頻頻舉杯,喝得豪情萬丈,喝得歌聲嘹亮,喝得舞姿翩翩。

人家唱了說了,我們新疆人也不能無動於衷吧。於是就有領導說話表示感謝,就有團員登臺演唱新疆民歌。隨團的一名團員,是一位哈薩克族女團員,血統裏似乎有着俄羅斯的基因,人長得人豐滿勻稱,金髮碧眼,漢語說得好,民歌也唱得好,當然酒量也不小。她頻頻舉杯並以唱哈薩克民歌表達對主人一片熱情的感謝,使得宴會一個高潮接着一個高潮,人人近乎臉色通紅,興奮無比,許多人可能都是第一次喝那麼多的酒。

陪同我們考察的柳曉峯席間也頻頻舉杯,見阿斯婭歌唱得那樣好,人長得那樣漂亮,酒也喝得那樣好,就與她一次次舉杯相碰,一次次點歌鼓掌讓她唱,阿斯婭也就越唱越好,柳曉峯的酒也就越喝越高,後來我發現他見人就露着一雙眼睛嘿嘿地傻笑,他那樣一笑,頗似著名歌星騰格爾,一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細看一下,那眼裏透着真誠,透着愉悅,也透着一絲狡猾和喜歡做惡作劇的詭祕的味道。尤其是當他聽了阿斯婭唱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興奮地手舞足蹈,一個勁地要給她敬酒,阿斯婭說不喝,喝不了了,他自己卻一仰而盡,臉色更加緋紅,眯着發紅的一雙小眼睛也唱起了《在那遙遠的地方》。他的聲音並不是那般動聽,但唱得卻非常投入,唱到悠揚抒情的地方,微閉眼眸,低着頭,一隻手拿着話筒,一隻手揮向遙遠的地方,彷彿他已經到了遙遠的地方,那裏天高雲淡,那裏草原碧綠無邊,草原上是一羣羣潔白的羊羣,是一座座銀色的氈房,一年輕的姑娘站在彎彎的清亮的河邊眺望着什麼,一年輕的小夥子正揮手與姑娘告別走向遙遠的天邊……

返回的途中,一車人依然興致勃勃。熱鬧的柳曉峯激情萬丈,一會兒貼着我們帶隊領導的耳朵不停地大聲說着什麼,一會兒站在車門前大聲向我們介紹着寧夏這樣那樣的特色,一會兒又唱起了《在那遙遠的地方》,唱着唱着,他突然大聲喊着:“阿斯婭,我愛你!”我們一車人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坐在車後面的阿斯婭也滿臉通紅地大笑起來,眼淚花幾乎要出來了。柳曉峯見了,以爲我們是在笑他的誠意還不夠,乾脆跪下一隻腿來,一隻手隨着身子的傾斜向前伸去,一字字地把聲音拉長了不停地喊着:“阿—斯—婭,我—愛—你!”我們笑得更歡了,有的跺着腳笑得閉着了雙眼,有的則是手捂着肚子笑,有的是笑得雙手蒙着了臉,有的是背過臉去不停地抹眼淚。同來的寧夏朋友劉長林知道自己的'同事喝高了開始出洋相了,於是趕緊從車前的座位上過來拉柳曉峯,誰知這一拉不要緊,他以爲是要拉他走了,他再也見不到他心儀的人了,像是要生離死別似的,一邊竭力掙脫着,一邊跪着使勁往阿斯婭這邊挪着,還把一隻手伸出去渴望着阿斯婭抓住他的手,聲嘶力竭地喝着:“阿斯婭!阿斯婭!他們要把我們分開,我不走啊,阿斯婭。我走了,你會拿鞭子抽我吧?”

哈哈哈,車廂裏滿是笑聲,近乎要把車窗玻璃震落下來。劉長林見拉不動他,就把他按在座位上,說:“好啦好啦,不拉你走,不讓你們兩個分開,你安靜一下好不好?”

柳曉峯似乎很清醒,很幸福又很委屈地喃喃說道:“阿斯婭—她抽我,是拿着鞭子抽我,輕輕地抽。”他似乎真的進入那首歌的境界裏了。

哈哈哈,又是一陣狂笑。大家的眼眸間笑出來了淚花。想,這傢伙一定是看外國小說看多了,進入酒境了。

劉長林看着覺着是丟人了,再下去還不知道說出什麼讓人笑掉大牙的話呢,就把他的頭按下去,不讓他說話,誰知他那頭像是水葫蘆瓢似的,沉下去好一會兒又猛地冒出來,大聲喊着:“阿斯婭,我愛你。”;劉長林又使勁按下去,按下去許久似乎是沒有聲音了,想着他該靜一靜了吧,誰知又忽然冒出來,站直了大叫道:“阿斯婭,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要拿鞭子抽我啊。”

哈哈哈,我們這一下笑得一個個捂着肚子,我說:“小劉,趕緊把他制止住吧,要不我們這肚子要破了,呵呵……”小劉一看不行了,就喝道:“你再不消停,我打電話告訴趙主席,讓他來管教你。”這一招還真管用,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下來,說:“好好好,兄弟,我聽你的,你不要報告給趙主席。”說着,他漸漸地安靜下來,坐在車座上,低頭呼呼睡着了。

他睡着了,車廂裏安靜下來,我忽然想起了張賢亮小說《綠化樹》中的馬纓花,想着寧夏人似乎就是善於發現美女,發現了便會有所表現,或是通過筆墨文字,或是通過歌聲舞蹈,或是通過醉酒夢幻。

第二天,當我們前往沙湖瀏覽的時候,還是柳曉峯和劉長林陪同。當柳曉峯上車的時候,我們一車人見了都抿着嘴笑。他似乎很平靜,好像昨天不過是颳了一陣風,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他很正經很禮貌地與我們每一個人打招呼,說:“今天去沙湖。”說着就一五一十、繪聲繪色地介紹起沙湖的來歷及風光特點。他的知識很淵博,寧夏的歷史地理詞典好像都在他肚子裏裝着。

當他介紹完畢,一車人都靜下來的時候,我說:“柳主任,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學中文的,大學畢業後當過幾年中學老師,是地道的老寧夏人。”

我笑着問:“那你上學的時候,一定喜歡讀蘇聯小說吧。”

“是啊,蘇聯小說那可是真正的文學作品呢”他好像要滔滔不絕地講下去,又似乎發現了什麼,警醒過來:“郭主任,你忽然問我這個幹什麼?”

我終於憋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說:“我想你肯定是年輕的時候看蘇聯小說看多了,特別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那部小說,你肯定是耳濡目染,對小說中的冬妮婭入迷了,所以昨天喝多了,就把我們的阿斯婭當成冬妮婭了吧。”這一說,一車人也終於憋不住了,又哈哈哈大笑起來。他似乎不願意讓人覺得他對昨天的事情有記憶,連連說道:“沒有沒有,怎麼會呢?”

我見他不承認,就學着他的聲調學着他的樣子,重演着昨天那一幕:“阿斯婭,我愛你!”“她抽我,她拿鞭子抽我,輕輕低抽。”“阿斯婭,你不要離開我?”

由於我學得繪聲繪色,像模像樣,而且在聲調和語言上添了點油加了些醋,大家笑得前仰後合,柳曉峯也不好意思,臉紅着,笑起來。

稍停,我朗誦起宋人柳永的詞《雨霖鈴》:“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我問:柳主任。你查過家譜嗎?這柳永與你們家有沒關係啊。你昨天那番表現,讓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這首詞,詞作者是柳永,恰好你也姓柳,你酒後的表現對這首詞的闡釋可謂淋漓盡致啊。

我進一步說:“托爾斯泰說:‘酒是基督的淚珠。’高爾基說:‘酒有水的外形,火的性格。’要我說:酒是個好東西,他能點燃一個人可能曾經有過的夢想,讓一個人處在活靈活現的生活幻覺中,這也是一種幸福啊。可是這種幸福只能在少數人身上實現,而不是大多數。因爲什麼?因爲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必須喜歡讀書,喜歡幻想,嚮往美的生活,嚮往美的愛情故事。柳曉峯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難得的寧夏漢子。他昨天的那種真實的自我表現,一下子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我們好像是在伊犁河邊聽俄羅斯人拉手風琴,看着維吾爾人跳踢踏舞,也好像是在自己家裏划拳喝酒呢。呵呵,都是西部人,得向你學習啊。”

說着,一車人又鬨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