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涼與靜抒情散文

一把一把陽光撒在花容上，逗得花們格格地笑，穿過樹蔭來際會一溪秋天的風，涼意卻極分明瞭。

秋風逸神，對我而言，尤在天蟬共鸝鳥聲情並茂的近午。斯時瘦澗苔痕青碧，琴聲般舒緩流轉的青白之泉光影照人，精美別緻的幽逸裏，雲朵從山西的翡翠屏風迤邐而出，由不得你再去分心紅塵瑣事。

隱約有瀑聲襲耳，放眼去尋，但見澗水來處向遠有一堵高巖，瀑瀉下來如一匹白練，在點染了秋色的枝葉掩飾下，獨自逍遙它的落姿，唱它感動秋山的清曲，只是讀得你越發身閒心靜。

夾澗古樹懸老藤數根，狀若鞦韆，綠底泛黃的葉片在柔嫩的風中翻動，一串串紅嘟嘟的果實露出來，恍若情竇初開少婦藏不住的心事。貪看間，覺得那風裏飄忽的芬芳，正幽幽散落我空曠的心靈，十足與友人在燭光酒吧品過女兒紅後帶着微醉，那感覺教人難忘。其實少年生活在鄉間，我對山水頤養的秋自然是陶然於心的，況味就談不上了。少不更事，秋的樂趣，就是邀三五貪嘴孩子去秋的林中尋野果，那酸甜的滋味彷彿還在刺激記憶。這是印象裏秋天的好，屬於我的一段童年。

愜意秋天的靜，泉水的清，蟲鳥歡歌枝頭的韻，穿過晃晃蕩蕩的陽光，明朗的心情不由自主陷入從前的美好事物。近讀董橋散文集《從前》，其中一篇文章有這樣的句子：“轉眼撲蝶的舊夢都過去，只剩看山的歲月了。”甚覺有幾分人生苦短的'滋味，初不以爲然，反覆玩味，卻是老之將至的心靈自白。不過，我倒是贊同他在另一篇文章裏描繪追尋從前而偶然俯拾的那份感覺。“我順着營造小說絲絲縷縷的敏感追尋走過的從前，煙柳拂岸，暮雲牽情，筆底斑駁的記憶和蒼茫的留戀，偶然竟滲出一點詩的消息。”其實，一個人真正卸去了紅塵瑣事，眼前的秋天萬物，每一樣都是可以發掘出“詩的消息”來的，它是人的一種體悟，完全摒棄了語言與文字的表現功能，有道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切盡在不言中。”

臨澗蒼松，簌簌地落下影子，鬆更深處，一串悠揚的木葉聲徐徐緩緩流竄出來，惹動澗畔枝頭遲歸的天蟬，應答之聲此起彼伏，煞是美麗悅人。我與愛人坐石倚鬆，風籟襲耳，兩心陶然。一時頓覺四時風物雖各有別樣韻致，私心卻是獨鍾秋時。或讀書、或聽蟬、或憶舊、或閒話、無不適情適性，山外紅塵雖好，卻更留連這份清靜。

紫燕已然歸去。站在崖上的楓見了生人，正浮出幾分胭脂紅，若是風再秋些，也許會感動而舞出她的紅袖。我想象着丹楓靚裝的模樣。一隻小雀跳躍在澗畔，一聲聲訊問帶着試探。我不是同類，讀不懂問訊的內涵，但我分明意識到心的骨朵在開放。鳥鳴飛揚，像自然的音符，顫動人的靈魂，感染人的情愫。閒處山水間，着意於秋，常常會忽略時光的過往呢！

生命的喧囂在霜降之後淡定下來，猶如人到中年，忽地少了一些浪漫和激情。這是自然現象，看透了，其實也很尋常。我拜讀秋天這部曠古大書，微笑着營造一片屬於自己的空間，儘量使不惑的年歲不雜秋色。哦，是誰在敲響寺鐘，敲響這秋天徹悟人心的寧靜？秋天的世界，鐘聲落地化菊，星星點點，惟幾叢閒草，情不自禁。

月升起來，煙在人家屋上動搖，秋來閒看，忽憶起明人詩句，“月冷生寒谷，山白籠雪煙，村樹鳥忽鳴，石啼一溪泉”。正吟哦咂摸，忽聽愛人呼喚，卻再記不起詩下半部，惋惜之間，心底於秋的情愫似又濃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