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遞散文隨筆

難得的端午假日，難得的陽光明媚，人們紛紛忙碌着洗洗曬曬。走在小區裏，擡頭望望四周的高樓，曬出的衣物如同萬國旗一般，隨風輕揚。輕揚着人們對生活的熱愛。

午後的天氣發生了輕微的變化，風勢稍稍猛了些，加大力氣吹動着那些晾曬的衣物。於是，有些輕小的衣物，不勝風力，便飄落到了樓下。

四號樓下邊，飄落一條男士內褲。樓道的門“咿呀”着推開，走出來了李奶奶和自己的小孫子。小孫子眼睛亮，手也快，衝過去就要撿地上的那條內褲。李奶奶大驚失色，一把拽住孫子，拉着孩子，遠遠地繞道過去，似乎那內褲上有毒，很危險。走到樓下，李奶奶仰起頭，向上張望，想要判別一下，那是誰家掉落的。可是，望着滿眼的飛飛揚揚，李奶奶無奈地搖了搖頭，牽着小孫子離開了。

幾個補課的孩子出來了，揹着書包，一路打打鬧鬧着。他們也注意到了腳下的這條內褲，於是打趣着，哈哈大笑着，有人擡頭向上張望，想要觀察着掉落物的來處；有人頑皮地用腳尖挑起，再用力踹出去，內褲便飛到了不遠的地上；有人找來一根樹枝，挑了內褲，扔在旁邊一輛駕校汽車的引擎蓋上。一羣人又哈哈大笑着，跑開了。

駕校汽車的主人下來了，是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漢子，剃着光頭，腕子上帶着串珠，胳膊上文身好像梵文一般，高深莫測。男子把玩着手機，走到車旁，正欲打開車門時，便發現了引擎上的不祥之物。男子鎖了車門，走到引擎旁邊，彎下腰，仔細琢磨了一下，又退後兩步，擡頭張望着樓上，還用手指點比劃着，似乎有火眼金睛一般，能夠識別出衣物的主人似得。一番查看無果，男子有些憤怒了，開始直着嗓子罵了起來，濃重的方言，我並不聽太懂，只是從那神情也能看得出，他是在指責，指責無良的什麼人，把這樣私密的東西扔在他的車上，有些激動，激動地面紅耳赤呢。發泄結束，並無人問津，周圍靜悄悄的，樓上的衣物還都在風中輕輕地揚。男子左右張望了幾下，又在地上尋覓了幾下，從路邊草叢裏撿出了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挑起了內褲，退後幾步，一揚手，內褲就飛到了後邊那輛汽車的引擎上。男子扔了樹枝，使勁拍了拍雙手，開了車門，揚長而去。

有來來往往的路人，看到了車上的不速之客，都紛紛指點着，或者擡頭張望着，再相互議論着，陸續走開。

對面樓道里出來一個女子，紅裙飄飄，金色的高跟鞋光彩熠熠，徑直向着汽車走來。當她發現引擎上的那個物件之後，臉上立刻浮現出極度厭惡的表情，眉頭緊皺，輕輕呲着牙齒，前後左右環顧着，又仰起頭，左右打量着，還把手遮在額前，眯起眼睛來，努力地向更高的地方張望，嘴裏輕聲嘟囔着，又有些不知所措。

有路人過來，看看她，看看車，她便迫不及待地向人家訴說着自己這個尷尬的遭遇，簡直是太尷尬了。人家也就一笑而過。女子呆得久了，便也開始動起腦筋來。低着頭隨便轉悠轉悠，她便也發現了那根樹枝。於是趕緊撿來，站在距離汽車稍遠的`地方，只是彎了腰，努力地伸長胳膊，前探，又前探着，把那個物件挑了起來，又輕輕地後退着，轉身着，把物件挑離了自己的汽車，又那麼順手一揚，得嘞，物件飛到右邊的那輛車上去了，還落在了車頂上。女子長舒了一口氣，彷彿扔掉了什麼大不吉的煞物一般。

就在女子一臉輕鬆地想要坐回車裏時，只聽樓上傳來了大聲的叫罵聲：“嘿，那個女的，不許走！你缺德不？你把什麼扔在我家車上了？”女子擡頭望去，是四樓的一個窗口，探出一個半白頭髮的腦袋來，頭髮亂蓬蓬地盤在頭頂，正用手指着女子呢。

女子辯白了幾句，想要證實自己的清白。誰知樓上的大媽不依不饒，說她親眼看到女子把那個物件扔到她家車頂了，簡直太可惡了。女子不欲繼續搭理，便鑽進車子，準備離開了。剛把車子倒好方向，準備駛出時，車前突然就站着一個人，嚇了女子一跳。她定睛一看，正是剛纔窗口的那個大媽啊。只見大媽雙手叉腰，正在外邊罵罵咧咧，還一邊手指着她家的車子。女子長嘆了一口氣，下得車來。她本想心平氣和地好好解釋解釋，解釋那不是她的物件，她也是棄物的受害者，她是無心扔到大媽家車上的，諸如此類。大媽怒目圓睜，氣勢洶洶，堅持讓女子自己取下來。女子的臉拉沉了下來，也開始爭辯起來，接着就和大媽對吵了起來，吵得後邊的車子出不去，吵得保安大叔從很遠的門衛室，一路小跑着過來，頭上的大沿帽都跑歪了帽沿。

保安大叔來聽個事由，斷個公道，這院裏的家長裏短，小事小非的，他早已經習慣了。於是大媽和女子你一言，我一語地交相申訴着，還不住爭辯着。大叔聽得是半哭半笑，於是只能勸勸這個，安撫安撫那個，並且希望女子趕緊把車子挪開，別影響了後邊的司機們。

女子也變得不依不饒起來，就是不鬆口，就是不挪車，索性抱着雙臂，站在了引擎前，打起電話來。保安也束手無策。

這時，後邊等待的司機中，有一箇中年的男子走了過來，他問了問保安大概的事由，又在地面找了找，在樓道的門旁邊發現了一個鐵質的小夾子。於是，他舉着小夾子說：“看，這個夾子說明那條內褲是洗好了晾曬着，被風吹下來的而已，至少是乾淨的吧；看到了，撿起來，給人家搭在樓道旁的扶手上，不就完了嗎？至於扔來扔去，吵來吵去的嗎？你們啊，太閒了吧！”一邊說着，一邊走過去，輕輕扯下了內褲，搭在了扶手上，然後瞪着女子說：“趕緊，開車去！耽誤我們多少人呢！”女子紅着臉鑽進了車裏，大媽也讓到了路邊，保安大叔陪着笑臉，指揮着人們陸續倒車，開車。

一條主人認真清洗和晾曬的內褲，一條被風無意吹落的內褲，卻成了一個戲碼，上演了一幕無人導演的人間大戲。我等觀者，幾分熱鬧，幾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