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漂遠的新鞋子散文

今天上午練完車回家，從路邊的市場經過，看到一個三輪車上，有幾袋子很新鮮的豌豆角。那清瘦的老婆婆熱情地招呼我：“買點吧，就剩這幾袋了，七元一袋，你給六元吧!”

我走近一看，就只剩三袋了，豌豆角嫩綠圓潤，圓鼓鼓的，很是飽滿。我已經好多年沒看見過這種圓鼓鼓的豌豆角了。六元也不貴，買一小袋吧，看上去足足有二三斤呢！都快中午了，老婆婆年紀大了，也不容易，早點賣完就可以回家了。

我就買了一袋綠綠的豌豆角，順便又買了3斤帶着刺的嫩黃瓜，2斤掐過花的西紅柿，3斤新鮮的草梅，買了4斤多蘋果，還有一小把帶着泥水的小青菜。

也許是在那高風旱塬待了很多年，養成一種習慣，只要看見新鮮的瓜果蔬菜，忍不住就想買。買的兩手提不上爲止。那個地方就獨獨的一所中學，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田野，離村莊很遠。門口幾家小商店，只有餅乾和鍋巴，沒有別的吃的，也沒有賣菜賣水果的。

那時住校，一週只能回一次家。只要回家去農貿市場買菜、買水果，常常買的兩手提的滿滿的。返校時，雙肩揹包背的滿滿的。要背一週吃的的蔬菜和水果。

現在已調到市裏很多年了，也是早出晚歸，吃飯就在外面湊和。只要在家休息，就去農貿市場或超市，買買買，直到雙手提不上爲止，兒子在家時，常常打電話叫兒子來接我。

現在的生活真幸福，想吃什麼就買什麼。回家拿了一個生豌豆莢，剝開吃了一口，一股豆性味，還夾雜着草性味的，沒有記憶中的豌豆角那麼香甜可口。

我又在鍋內燒上水，把豌豆角煮熟，撈出來吃了一兩個，甜兮兮的，也沒什麼味，豆子倒是滾圓飽滿。不像煮的毛豆角，加上花椒，大料和鹽，是那麼入味可口!

我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草莓，一邊剝豌豆角吃。眼前，這甜兮兮的豌豆角，實在是什麼味道也沒有。那記憶中的豌豆莢，是那麼香甜可口!連皮都是脆生生的，真的很好吃!

看着眼前煮好的豌豆角，似乎又回到遙遠的過去，記憶似乎有點模糊了，只有引渭渠裏，滿悠悠的渾濁的.水面上，一直新鞋子越漂越遠，綠底上的紅點和黑點，是那麼清晰，在我的夢中一次次出現。

記得那一年，我和幾個小夥伴去地裏拔豬草，無意中碰見了一片豌豆地。那紫色的花兒在風中盛開，隨風搖曳。我們看見有些已經結了豌豆角。那嫩綠的豆角，實在太誘人了！

大家商量好決定去偷豌豆角，讓一個人去把風，如果看的人來了，把風的人就喊，我們就跑，朝不同的方向逃跑，別叫人家抓住就不好了。

一個個摘豆角，太慢了。我們就連莖帶蔓往蟠籠裏塞，懷裏還抱了一大抱。正偷時，聽到有人喊：“人來了，快跑!”

我們四五個人慌不擇路，四散逃跑。

我和一個小夥伴往南逃跑，從地裏跌跌撞撞，跑了好久，跑過好幾塊地，一直跑到土崖邊，大概有兩三米高，我們就從土崖邊溜下來。我溜下來時就坐在引渭渠邊的小路上，腳就擱在引渭渠邊上了。

我的一隻新鞋子就掉進引渭渠裏，眼睜睜地看着新鞋子，在水面上晃晃悠悠，離我越來越遠。我很想去撈我的新鞋子，可是看到洪濁的引渭渠水波濤洶涌，我就感到害怕。我怕我自己也會掉進引渭渠被水淹死。因爲以前村子裏就有小孩子掉進引渭渠，淹死了。既便是淹不死，聽說會被水衝到咸陽會被輪船的蝸輪機攪得粉粹的。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的新鞋子順着引渭渠被洪濁的水衝遠了，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了。

我的新鞋子，是我娘點煤油燈，熬了多少個夜晚，一針一線做出來的。那千層底的白毛邊底，配綠格子呢布料，綠底上面有小黑點小紅點，用紅布條包的鞋面邊。方口的鞋子，有一雙耳朵是留着訂氣眼繫鞋帶的，雙耳朵上連穿帶子的氣眼還沒訂上呢。我娘說新鞋緊，讓我先穿上踩踩，再給我訂氣眼，繫上帶子，可漂亮了!

這鞋面還是我娘從當裁縫的姨婆那裏討來的。我娘熬了多少個夜晚，給我一針一線納鞋底，做鞋邦。可我才穿第一次，就這樣被水沖走了。我娘白天要去生產隊裏上地裏幹活，晚上給我們姐弟四人做衣服，做鞋子。

我怕我娘知道我偷豆角生氣，會責罵愛我。還怕她知道我弄丟新鞋子而生氣，怕娘打我，我不敢回家，眼淚汪汪的，幾個小夥伴就陪着我。

夕陽西下，西邊那一抹美麗的晚霞隱去身影，我們才商量着回家。天色暗下來了，我們才藉着暮色，離開土崖邊的引渭渠回家。

我一隻腳光着腳丫子，順着引渭渠邊的小路回家。低一腳，高一腳，土疙瘩墊着我腳痛!

偷偷地溜回家，不敢讓娘知道。我們幾個在我住的屋子裏，把豌豆角一個個摘下來。嚐嚐那綠色的豌豆角，真的很香很甜!

後來，我娘知道了這件事，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打罵我，也沒有責怪我。也許，我娘是慶幸我沒有從崖邊溜下來，掉進引渭渠，也慶幸我沒有去引渭渠撈鞋子吧畢竟，好好活着纔是最慶幸的了。

這件事，過去很多年了，我一直在夢裏，很多次夢見，我在引渭渠裏學會了游泳。看着我飄走的新鞋子，我跳進引渭渠裏游泳，游到我正在飄走的那雙耳朵紅邊綠底小紅點小黑點的鞋子邊，手撈到了我的新鞋子。

今天，看到這飽滿圓實的豌豆角，我又想起了那次偷豆角逃跑時，被引渭渠洪水飄走我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