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樹下散文

太陽懶洋洋地探出頭來，老天陰沉着面孔，曾在風雨中熱鬧過的綠葉沉默了，那爭芳鬥豔的千花柏卉也悄然低首，它們歡樂而惆悵的眼淚款款地飄落在熟透的泥土裏。

只有金色的果實都從霧霾裏羞澀地伸出自己的臉頰，那殷紅的雙脣似乎在等待着一次忘情的吻。

我家前後園子裏的李子熟了。枝丫上綴滿了紅紅的大大小小的果實。已經熟透的果實因爲來不及摘，落在地下滾得到處都是。

站在李子樹下，紛飛的思緒又把我帶到那已逝的歲月。

那是96年的一次公益勞動，愛人偶然發現有一家的自留地種了幾十顆李子樹。正值李子開花，一朵朵小白花挨挨擠擠相互簇擁，競相開放。一股股淡淡的清香浸入心扉。經過側面打聽原來李子樹是武哥家的。武哥原來和我們家住在一個連隊，兩家的關係一直處得很好。於是，愛人找到武哥說明來意後，武哥滿口答應。

上凍之前，愛人找來一臺“小蹦蹦”車，和幾個好哥們一起在果樹園裏挖了十多棵果樹苗。因爲年久，樹苗的根鬚已經深深地紮在泥土裏，盤根錯節，挖的時候費了不少勁。怕傷了根部，挖的時候儘量把坑挖得大些，帶了不少土卡拉。

樹苗拉到家後，大家小心翼翼地開始卸車。愛人抱着樹苗，就像抱着熟睡的嬰兒。老公幹啥活都要樣，信不過別人。自己畫線、用米尺量好距離，一棵棵地掉好線扶植後載入正中間，然後再讓旁邊的人幫助給樹苗一一地培土、澆水、再踩實。忙活了好大一陣子，本來身體不佳的.愛人累得氣喘吁吁，汗珠子直往外冒。

李子樹在全家人的視線裏一天天地豐滿起來，高大起來。一有空，老公就精心地爲它剪枝、剷草、施肥、培土、噴藥。

第三個年頭，李子樹上開滿了花朵，隨着花的凋謝，樹上開始先後結出綠色的果實。漸漸地，果實由綠色變成橘黃色，當秋風撫摸樹梢時，李子也完全成熟了。紅紅的、火火的，大小不一。最大的不過酸渣那般大。進了園子彎下腰，一會就能撿一盆。熟透的李子特別的好吃，吃一口就甜到心裏。

好心人建議把吃不了的李子拿到市場上去賣，可愛人說什麼也不肯。他細心的把李子一個個的洗乾淨，再用盤子裝好後讓孩子送給左鄰右舍。要麼乾脆讓人家自己到園子裏去摘。

李大哥住在連隊，自從李子熟了，老公就不時地託人給他捎去。

李大哥的老家在蘭西，是通過愛人引薦來農場的一個瓜農，彼此非親非故。從打互相認識後，李大哥就成了我家的常客。剛來時，家境十分困難。家裏沒有米了，老公就讓他從我家扛一袋子。沒錢種地了，愛人就幫助張羅。就連一家4口人的穿戴都是從我家大包小裹得往回拿。每次來家吃飯，怕他吃不飽，愛人總要把他的碗裏填得滿滿的。頭髮長了，愛人就用推子幫他剪一剪。每年春節，愛人都把親手給他寫幾幅對聯。

李子結果很有規律，三年厚實一回，其它年份結的果實不太多。

今年的李子又豐收了，枝枝丫丫上綴滿了果實。有的已經被風搖在地上，紅紅的果實滾得到處都是。站在李子樹下，我彷彿又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在炎炎的烈日下，在瑟瑟的寒風中，在修剪樹枝、在噴藥、再施肥，又看見了他站在李子樹下那副貪婪的吃相，又彷彿聽了他臨終時說的那些話：“好好生活，好好做人，好人必有好報”。

是呀，因爲你是好人，難怪你走的那天，全場幾千人都自發地來爲你送行。難怪李大哥，一個七尺男兒爲失去你而失聲痛哭，難怪你的同行、你的好朋友在你的遺像前長跪不起，不斷的歷數你的大恩大德，難怪你的妻子寧願和你在北大荒吃苦遭罪也不願意返城，死心塌地願意和你攜手一生，難怪你走的那一天，老天都在爲你哭泣，難怪如今15年過去，還有那麼多人想着你，念着你。

啓新，這輩子我選擇了你就選擇了幸福，選擇了你我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