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散文
春天，一個多麼喜人的季節——萬物崢嶸，生機盎然。它是大自然的生命肆意蓬勃綻放的時候。
春天，一個多麼令人振奮的季節——滿懷夢想，引領着我們，昂揚向上，開拓進取，彷彿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然而，春天，也是個悲情的季節。因爲好多東西，就在它的懷抱裏轉瞬即逝，譬如花開花謝，歲月匆匆。
當然，這是自然規律，非人力能可違。
而有些是人爲的，可人只能眼睜睜看它消失，卻無力阻擋，唯有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息，徒留傷感在心中。
今春，小城就上演了一幕幕這樣的傷逝，使得這個春天，凝聚着太多悲傷的氣息。
一
最初是三月頭，看到相鄰那個小區裏菜園子消失的情景。
當一縷春風拂過，催醒了大地，那個蟄伏了一冬的菜園子，睜着惺忪的雙眼，伸着懶腰，打着盹，剛剛嗅到了一點春天的味道，卻被稀裏糊塗就地“正法”了。
有一天早晨，還沒下樓，就聽得樓下機器的轟隆聲，但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麼，誤以爲是車輛的發動聲。待走下樓去，對面小區的一幕赫然映入眼簾。
一個推土機正在對面小區內，那個存在了差不多一年的菜園子裏工作，樓旁堆放着一摞摞石灰方磚。聽樓下老爺子、老太太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才知道，他們是把菜園子推平，鋪上磚，做停車場。
推土機——這個無情的龐然大物，發着震耳欲聾的聲音，不到一早晨的時間，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個菜園子裏的地埂，壟，一個個夷爲平地。
緊接着是壓路機，只來回滾動了幾下，一塊塊灰色的方磚就被一雙雙沾滿泥灰的手，比比劃劃，掂量，敲敲打打，平整地鋪在了地面上，使那個菜園子銷聲匿跡了。
沒幾日，一個寬敞平整的停車場果然出現在了面前，停滿了各種小轎車，中間只剩一個一米寬的池子，裏面新栽了幾棵松柏，寂寂地默立着。
爲此，我失落了很久。有時候，生命的存在就是那麼短暫。
我在想：連我這種沒有吃過那裏面一根菜，只飽過眼福的人，都心有慼慼焉！何況，那些吃過這個菜園子裏的黃瓜、葫蘆、茄子、辣子、豆角等菜的人，見了此情此景，會作何感想……
其實，那個菜園子，是去年才建成，不足一年。
和我所居的小區相鄰的這個公路段小區，兩小區之間有一段鐵護欄。站在本小區內，就可以把那個小區內的陳設、概貌，一覽無餘。
那小區裏面，對着我家樓羣前面的那片，原先和本小區一樣，是一個非常大的草坪。
綠油油的草坪是春天最早的信物，也是無法遠足的人眼底最好的風景。有幾棵高大垂柳，均勻分佈在草坪上，柳絲纖纖，婀娜多姿，枝椏上常有鳥鳴雀躍。幾株花樹，靠近路旁，春天，花開的時候，總是用最美的笑容迎來送往路過的居民。幾條蜿蜒的石砌小徑，通向草坪中間的木質漏亭，那有桌凳，是人們茶餘飯後乘涼閒話家常的清涼之地。
因一年一年的，小區內的私車越來越多，無處停放，擁堵了人行道和樓門。不知誰想出了那麼個“妙招”，把小區每個樓羣間的草坪縮減爲原先的三分之一，原先高大茂盛的柳樹，修修砍砍，也只剩兩棵，花樹只剩一株，使草坪頓失風采。
由此，小區內的所有車輛都有了妥帖的停放處，只是小區內的綠色卻從此少得可憐。
與此同時，公路段小區也對他們的草坪進行了改建。
原以爲他們也是要改建停車場。他們的小區在人們疑惑的目光中，一些人，拿着杴，撅頭，刨的刨，挖的挖，忙忙碌碌，不幾天，出乎意料，卻出爐一個菜園子，十分令人驚喜。
相比本小區的停車場，他們原先的那個綠草坪，這個菜園子，似乎更具觀光性和實用性，且給那個小區的居民增添了一份田園樂趣。
在他們的辛勤點播下，當那些菜芽一個個冒出地面，漸次蓬勃地遮擋了地面，還結了果實時，每天一下樓，我就能看到那個綠意蔥蘢的菜園子，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親切，彷彿看到了家鄉一樣。
那裏面種着茄子、辣子、西紅柿、葫蘆、豆角、油菜、包菜、黃瓜，真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去年夏天，每每走到樓前，那一方蔥蘢茂盛的綠色就映入眼簾。一段時間，曾爲目之所及能有這樣一個菜園子而欣喜。也因此，眼前總浮現着鄉下媽媽的那個菜園子，還專門寫了一篇日誌，作爲懷念。
這個菜園子，滿眼的綠，各色的花，總有老太太、老爺子的身影晃動，不是鬆土、施肥、澆水就是摘菜、嫁接，。不僅養眼，看了還令人精神振奮。
現在，它雖然消失快兩個月了，我每天走進小區，一看對面的車輛，依然會想起那個有過陪伴的.菜園子。
二
我每天和夫都有步行晨練的習慣。
那日，我和夫去城郊步行鍛鍊，路過酒航路，那裏的一幕又讓我久久駐足，不能釋懷。
我們行至漢王大酒店的十字路口時，遠遠就望見，酒航路兩邊高高隆起的土堆，旁邊東倒西歪躺着許多剛剛穿上綠衣的柳樹，並晃動着許多民工的身影，還能聽到載滿柳樹的三輪車的轟隆聲。一棵棵剛出新綠的柳樹正被放倒，旁邊又冒出一棵棵一米多高的錐形翠綠松樹。
“十年青蔥一朝逝，誰知栽生之不易！”
除了國槐，松柏，柳樹是小城路邊風景的一大亮色。這些柳樹生長在酒航路人行道兩邊的樹溝內，和酒航路同歲，至少有十年之久，成龐大的傘狀，整齊劃一，既養眼又遮陰，是夏天人們步行鍛鍊的好去處。
這兩年自從步行晨練開始，無論春夏秋冬，我與夫沒少在這條路上來來去去走着鍛鍊身體，對這些柳樹，自是非常親切，彷彿已融進血脈。
融進生命裏的東西，一旦突然不見了，那種疼痛是難以言狀的。
爲了將那些陪伴了酒航路十年之久，給人們帶來綠蔭的柳樹記住，回到家，我寫了一篇《春晨散記》，把它們用文字永遠定格了下來。
三
就在我還耿耿於懷時，近日，步行街的一幕，又讓我的心墜入雲裏霧裏。
始建於2002年，石灰路面，長兩千多米，寬十幾米的商業步行街，兩邊是櫛比鱗次的商業門店。和它同齡的還有路面，門店前一些燈塔，綠化樹。
除琳琅滿目的商鋪、透明的玻璃門，氣派的店招、燈塔和樹，是步行街上最引人注目的。
每並連兩個門點前面的中間，建有一個紅磚砌的長方形池子，每個池子裏栽着一棵香樟樹。那些樹，經十幾年陽光雨水的滋養，生長得蔥蘢茂盛，日日陪伴着步行街上的個體戶，給他們一線陰涼的同時，眼裏也增添一抹綠色。
燈塔處於步行街的路中間，間距約十米，造型獨特，如蓮花般層層圍攏的燈泡，非常漂亮。每到夜晚來臨，加上門店內的燈光，步行街上就霓虹閃爍，燈火輝煌。這兒不僅是小城最繁華的的商業地帶，還是通往廣場的路徑之一，因此，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在我所經營的門店斜對面，建有一個高高的階梯式的臺子，都是大理石面子。階側鑲有玻璃，噴泉孔。中間檯面寬敞，光滑。臺子正中有一個兩層白色荷盆，像一個蓮花座標，也是噴泉。曾今噴泉開時，臺子上，水柱沖天，水霧瀰漫，水花飛濺，溪水漫溢，頗爲壯觀。臺子兩邊各一個小型花池，種有花草樹木，這個季節，正是花紅樹綠，最養眼的時候。
這個臺子始建初期，是爲小城節假日表演小型節目準備的，但因和廣場相距甚近，故基本沒用過，倒成了我們附近門店所有孩子嬉戲的“樂園”。
我在店裏，倚門便能將這個臺子一覽無餘。因此它做了我眼中十幾年的風景。
然而這一切，就在這幾天都統統消失不見了，且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在上下班的過程中，先是看到，一個個燈塔被穿一身迷彩服的工人挖掉，而後又是樹木，一棵棵被伐去，步行街上一片狼藉。當幾個工人撅着屁股，使勁用杴在挖斜對門花池中的樹時，爲了留住點念想，我跑過去用手機拍下了它們的幾張照片。
看着路面上消失的東西，個體戶們個個痛心疾首，卻無可奈何。
今天，在那個高臺子上玩了五六年的女兒，看到臺子的變故，突然跑來問我：“媽媽！我們的‘樂園’怎麼被那些人毀了？”
“會有更大的‘樂園’等着你！”我頓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女兒，只好這樣安慰她。
這是本城最繁華的商業地帶。據說，政府爲增加就業，繁榮市場，促進經濟發展，決定在步行街中間再加蓋兩層商業門店，同時在地下再修一層地下商城。
對此，我沒有理由說三道四。經濟是一個城市的命脈，相信政府是有前瞻性的……
然而，物極必反。如今的商業，今非昔比。線上，線下，微商，電商，實體，三足鼎立不均，已經處於一個氾濫的時期，形勢不容樂觀。面對競爭日益嚴峻的市場經濟，個體戶的生存尚且朝不保夕，但願政府的決策是英明的，睿智的，不是商業衰退的催化劑，能爲小城的經濟繁榮帶來一片豔陽天，使小城的經濟建設更上一層樓。
生命沒有永恆。有逝去纔有新生。人生就是這樣，有些東西只能陪你一程，我們彼此只是過客。或許，是我在杞人憂天，不該爲它們的逝去惋惜。我用筆記下它們，惟願能留下一下思考，給自己多些醒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