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鍘草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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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農村孩子來說,好多活動總是與莊稼、樹木、泥土、山石有關,甚至和草也是發生着這樣那樣的關聯。比如在夏天的時候就要割草,秋收的時候就要背麥草,睡覺的炕上芨芨草編織的席子下面鋪的也是麥草。所以草在生活中,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不過,至今想起,在一切與草有關的活動中,最痛快淋漓的,要算是鍘草了。

鍘草隨筆散文

家裏養的騾馬、驢、羊,一年四季,除了吃綠草之外,將近半年的時間內,要靠黃草來維持生命,這黃草就是秋天打場之後,乾枯的麥草、豆草等,因爲已經是莊稼成熟之後枯黃的草,對牲口而言,味道自然談不上鮮美,只能是聊以爲生罷了。當然這些乾草很長,牲口是不情願吃的,即使勉強去吃,許是帶了情緒,就會將添到槽裏的大半部分草哄擡到下面,糟蹋了。莊稼人的草也不多,糟蹋不起,再加上心疼自己養的牲口,要讓它們吃的可口,就要把草鍘成一寸左右的草幹,也算是精細加工吧。

鍘草用的鍘刀,可是很嚇人的,座子是木頭砍鑿的.,長有一米多,直徑六七十公分,當然要砍成方的,要不然放不穩,一頭鑿了眼,是栓鍘刃的,中間開縫,將近一寸寬,底部掏空,不然會被草塞住的。鍘刃有一隻鐵把,剛好能攥住,刃長一米左右,寬四五十公分,因爲鍘草要磨得鋥亮,看上去寒光凜凜的。這和包公用的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相似,但不論是材料還是氣勢,都遠遠比不上它們,但也足以讓人生畏。不過這可也是鄉村的能工巧匠做的,或許到了現在,這種製作技藝都已失傳了吧。

鍘草要選擇晴朗的日子,就在前一天,要從草垛或者草房中取出一定數量的,一般要至少鍘牲口能吃一兩個月的,在麥場上晾曬乾,要是潮溼的草,鍘起來肯定很吃力的。中午過後或者第二天,纔開始鍘。一鍘就是大半天,雖然腰痠背痛,但那咔嚓咔嚓的聲音,卻很悅耳,至今還在耳邊迴響。父親擡出鍘刀,卸下鍘刃,在一塊大石板上磨刀霍霍,還要舀來一碗清水,不時地噴幾口到鍘刃上,磨一會,用拇指小心地在鍘刃上試試,看鋒利了沒有,要是感覺還不滿意,繼續噴幾口水,接着磨,直到滿意。然後把鍘刀擡到曬乾了又堆起來的草堆前,做下去或者跪下去,我就開始上場,擡起鍘刃,父親從身後捋一捆草,入到鍘刃下,我雙手一用力,咔嚓一下壓下去,有時要是入的草多了,老半天壓不下去,惹得父親和母親哈哈大笑。因爲母親也不能閒着,要用木扠,不停地把草運送到父親的旁邊。父親說,鍘草要高擡猛押,才能乾脆利落,要是一下子鍘不下去,那就費時費力。要是入的多了,他會撕去一部分,這樣我就輕鬆了。其實壓的過程中,我總是膽戰心驚的,老是覺得父親的手也在鍘刃下面,父親說沒關係的,你瞅準了就壓,我自己防着呢,不過你要用心用眼,要是你心不在焉,目標不專一,或許真會把手鍘了。於是,我自然小心翼翼地,心無旁騖。也有人鍘草的時候,把手弄傷的,不過那是入草和壓鍘刀的人不操心造成的。做事情不專一,那就容易出漏子。隨着咔嚓咔嚓的聲音,我腳下鍘好的草越來越多,母親還要把它們運送到遠處。有時鍘了半天,就要休息一會,順勢把鍘刃磨磨,把草堆起來。

一開始看着堆積成小山似的草,我就發起愁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座小山剷平呢?父親看出了我的焦慮,笑一笑,你越是愁,越覺得沒辦法,其實做事情就在於堅持,讀書也是一樣的,心急做不成大事。還沒幹活,你就怯活,能做什麼呀。不過真的幹起來的時候,也許是要專心的緣故,那種怯也就消失了。現在想起來,一則鍘草本事給人的痛快淋漓的感覺,再則父親入草,那簡直是藝術,不管多麼雜亂的草,只要他一捋,就變得整整齊齊了,我看都沒看清,簡直是在變戲法。更重要的是,在鍘草的過程中,父親總是給我們講秦腔中的故事,什麼《劈山救母》《三滴血》《穆桂英掛帥》《轅門斬子》等等,總是有新鮮的。印象最深的,要數《鍘美案》了。因爲在鍘草的過程中講包公鍘了陳世美,自然就想到自己手中的鍘刀,聽了陳世美滅絕人性的時候,自己義憤填膺,手下更來勁了,感覺自己就是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心中也想,自己也要向包公那樣,要把惡人鍘了。現在想想,那時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和單純呀,不管世上惡人、貪婪的官員怎樣橫行,也沒有包公那樣的鍘刀來咔嚓一下,看來戲劇中的故事,也只是就像我在鍘草時候的願望那樣,只是一種美好的想象罷了。我家的鍘刀早在老屋中生鏽,不知道真正的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在世間還會不會出現呢?

自己累了,母親或是弟弟要替換一陣的,這樣就有休息的時候。不過父親的角色一般沒人替換,我也嘗試着入草,但怎樣努力,總是做不到,甚至連草都不能攬到手中,只好作罷。眼看着草山越來越小,自己手下也就來得更歡了。草鍘完了,還要運送到草房中,那就是我們的事情了,要麼用背篼背,要麼用木扠推,這收尾工作,還是很輕鬆的。看着草房裏堆得滿滿的,自己心裏都感到踏實,家裏的牲口也要愛惜,要是不能喂得體肥膘壯,怎麼爲你賣力呀。

夏天從麥田裏間了燕麥,也要鍘的。燕麥會影響麥子的成長,誰家地裏的燕麥間不了,就說明你不是好好務息莊稼的人。燕麥成捆地間來,也要鍘了才能喂牲口。不過因爲是翠綠的,多了鍘不動,少了就會很輕鬆,輕輕一壓,隨着咔嚓聲,綠綠的汁液也順着鍘刀流下來,一會兒整個鍘刀都變成綠色的了。

後來家裏不再餵養牲口,鍘刀也就閒置一旁,刀刃都生鏽了,反而覺得現在所謂的工作,好想亂麻纏在雞腿上,卻沒有那樣的鍘刀來個快刀斬亂麻,完全沒有小時候鍘草那樣不亦快哉的感覺了,也許是自己心中的那塊鍘刀也不知不覺在歲月、職場的浸染中早已生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