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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的色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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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是有顏色的。赤橙黃綠青藍紫,金黃是我的家鄉橋子村的主色彩。它雖處西秦嶺北坡,但土地卻是能夠燒磚泥瓦的黃土。就是這金黃的土地生金長銀,養育着父老鄉親和兄弟姐妹。

村莊的色彩散文

春天,它雖山青水秀,萬紫千紅,妖嬈醉人,但在我的記憶中最美是夏天。青稞大麥熟了,翡翠般的田野一夜之間綴上了一片一片的鵝黃,熬過生月,在飢餓的邊緣翹盼的人們揮動鐮刀,開始收割這專爲接濟口糧而種的大麥青稞。急切的收割,忙忙的打碾晾曬,當立輪水磨坊裏響起咣噹咣噹的籮面聲時,人們的臉上就綻開了笑容:熬到天熟了。在靠天吃飯的莊稼人心裏,莊稼就是天。田野的麥苗拔節生長,抽穗楊花,由綠泛黃的歷程,在莊稼人的心裏那是烏雲飄退,太陽升騰的進程。年年歲歲,從一粒種子落入黃土,人們就盼着能夠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當你望着田野一片金黃,麥浪滾滾的景象時,會熱淚盈眶的。父親就是這樣。那一年我十七歲,和父親一起走進土地承包後第一年自家種的麥田裏,父親伸出雙手,顫抖着捧住一把麥穗,躬身親吻着,淚花閃閃地說:啊,我的黃金金的麥子!我懂得父親的情感,也伸出手去,讓麥芒刺着手掌,手心癢癢的,心裏甜甜的,對父親說,現在好了,我們將不再吃了上頓愁下頓了。父親含着熱淚和我並排坐在半山腰的麥地邊,俯視山腳下的村莊,它被一片一片的麥黃包圍着。那是金子般的色彩,在陽光下沉甸甸的四射着光芒,趕羊兒似的翻滾着浪花。父親說,這纔是我們村莊的色彩呀!

這是我少年時的記憶,金黃是父親村莊的色彩。

有那麼一天,供生月接熟的大麥青稞在田野裏找不到了,各家的糧庫裏裝滿了麥子時,冬油菜的種植面積擴大了很多。人們向土地討足口糧後,開始伸手要錢了。一公斤油菜籽的價值是小麥的三倍,於是,油菜花開遍地黃,招蜂引蝶,莊稼人的生活便甜美起來了。

五月,是家鄉的油菜花豔放的季節。這一天,一輛摩托車飛馳着駛進村子,騎車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子,摘下安全帽後,長髮飄逸,普通話裏夾雜着四川方言。她說自己是放蜂人,從四川進隴南,一路走來,她們的蜂場現在在禮縣,她是來踩點的,準備轉場。她看準了我們村,公路穿村而過,小河繞村而流,連片的.油菜花在她眼裏就是流淌的蜂蜜。她問,這是啥地方。我告訴她,你從隴南進入天水武山的南山裏了,順村前的河流走就是渭河了。姑娘也乾脆,和村邊一塊打麥場的主人談好了租用價錢,讓主人給打麥場里拉上能看電視能照明的電線就走了。

一個星期後的傍晚,一輛大卡車載着滿滿當當一車蜂箱停在了村邊的打麥場上。第二天,村裏就有了紛飛的蜜蜂,嗡嗡嚶嚶唱着歌,愉快地忙碌起來。

放蜂人是一個家庭,父母親和女兒。村裏來了客人,而且對於放蜂行業,村鄰們都很陌生,覺着稀奇,每到傍晚就有人去放蜂人的帳篷裏串門兒。一來二去,東家的酸菜端給了放蜂人,西家的炒鍋借給了放蜂人,好酒的還把放蜂的父親請到家裏喝幾盅。放蜂人也會捧出原汁原味的蜂蜜讓走進帳篷來的客人們品嚐,嚐嚐自己的油菜花蜜的香甜。

一個午後,無意間我在河邊小橋頭碰見了放蜂姑娘。她坐在河邊一塊龜形的石頭上,雙腳伸在清凌凌的河水中,仰頭望着面前的山野發呆。我喊了聲姑娘,她轉過頭來,風吹日曬略顯粗黑的臉溢着神祕的笑。小橋流水黃花,你們的村子多美呀!風景美嗎?美,人更美呀!淳樸善良,這些日子來,把我們一家當做自己的村鄰看待,心地和這油菜花一樣,金子般的色彩,金黃金黃的。

這就是我們村莊的色彩,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眼中金黃的村莊。

秦嶺山地滿山草,草草皆是寶。這並不誇張,我們村莊的前山後樑就有野生中藥材近百種:紅芪、黃芪、黃柏、黃芩、秦艽、地骨皮、透骨草、三七、半夏、豬苓、燈花、羌胡、柴胡……在調整作物種植結構時,人們看好柴胡。

七月,當黃澄澄的冬小麥收割上場,麥場裏聳立起沉甸甸的麥摞子時,柴胡花兒開了。田野就像被金黃色統領着的一幅巨型油畫,地埂邊青草的碧綠把柴胡花兒的金黃分割成一塊塊、一條條,有風兒徐徐吹,蜂兒嗡嗡鳴,蝶兒翩翩舞。這獨特的色彩讓人迷戀使人醉。我初次見到村莊這身打扮時,糊里糊塗的醉了。就像兒女陌生了母親一樣,麥子上了場,那滿地金黃的又是什麼呢?柴胡。柴胡渾身都是寶,籽兒、杆兒、根兒,沒一樣賣不成錢的,村裏的土地有三分之二種的是柴胡。從2013年開始,種植面積以我們村爲軸心向周圍擴散,現已成氣候了,柴胡花兒開,方圓幾十裏山川就成了灑金的綠毯子。

小草霜白,楓葉火紅,柴胡成深棕色的了,籽兒就成熟了,人們開始了收割。多年積累的種植經驗,杆茬不能割得太低,要留30釐米左右,不然用牲口耕挖柴胡時就會埋在土裏找不見了。立冬前後一個月的時間是柴胡出土的忙月,這時的村莊是互助的,誰家耕柴胡,地裏都會有一二十人在幫忙。一頭耕騾,一犁過去,後面的人們順着犁溝,在翻開的黃土中照着杆茬兒一把一把地連拔帶拾,整整齊齊的放在身後耕過的空地上,到一塊地耕完,再用鍘刀把多餘的杆茬鍘掉。這時節,金黃的柴胡根和渾黃的泥土融爲一體,泛起泥土裹挾着的醇醇的藥味兒,竄進鼻息,清心醉人。

各家的柴胡都出土了,麥場上、庭院裏、巷道間全都晾曬上了柴胡,陽光和風改變了它金黃的色彩,使它精瘦成土黃時,便有遠近大小的藥材老闆走村串戶開始收購了。黃土裏種出的柴胡色澤鮮亮,個大體長藥性佳,被收購商稱作金柴胡,倍受青睞。這幾年的價格平穩,公斤在四十元左右,一畝地能收入五六千元。每到柴胡出售的這段日子,人們的臉上總是掛着豐收的喜悅。那一張張笑臉,就是村莊的色彩,閃着亮光,攢動者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