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三章散文

【一】風雨夜之後

我推開窗子，一夜的風雨造成了山景一片淒涼，落紅遍地。風仍卷着落花，林中的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捶着頭。

登上樓頂平臺，遠望過去，山嵐在青蒼蒼上，泛起一層微秒的紫氣，令人在讚美裏隱隱感到不安。陰天時，山容便暗淡無聊，半隱人家的水霧裏。 風雨裏，水飛翻，渾然攪成一色。在白氣瀰漫中，山竟水遁失蹤。雨後的這個世界又都回來。羣山洗灈的地潔天青。雨裏的連嶂疊巒蒼深而黛濃。面對這鏡開天地，雲幻古今的海光山色，一時竟目迷神飛。看海氣濛濛，她的深眸，淺靨裏竟然不自矜持。真是“藍溪之水厭生人”。心中淚飄蕩，你喚醒我的迷靈。海水不深，沉不盡無數塵世的污濁。流川不深，浮不起明星寥落的藝術。

在那高處我還可俯瞰整個市區。當我一個人站在至高處，看着風雨夜後的芸芸衆生時，一切的塵世俗世就顯得渺小而不足道了。阡陌縱橫的街道，如一面巨大的棋盤。俯視樓下的院落，滿院晚春的櫻花，隨風飄落一地的繽紛。此時的花園如此風景如畫，幽靜的如世外桃源。百牆上爬滿綠色的蔓藤。有的陽臺上垂下像瀑布般的小花。隨便一條小徑，都是滿眼的綠色。撲鼻的花香。在這時節，遠眺翠色連天，近看滿目晶瑩。也有蟲鳴聲聲。風雨後的晚春，令人迷茫心醉！

【二】霧中相遇

他要從這個城市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他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一步步走着，原來大霧引他走進了一個自由王國，又彷彿大霧的灑落是專爲着陪伴他的獨行，他的前後左右纔不到一米遠的清楚。後來一切嘈雜和一切注視都被阻隔在一米之處，一米之內纔有了“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氣派，這氣派使他的行走不再有長征一般的艱辛。

霧中行走，那麼多的浪漫和瀟灑。原來霧不只染白了草垛、凍土，不只染溼了衣着肌膚，霧還能被步履輕鬆地駕馭，這時駕馭的何止是霧？分明在駕馭着霧裏的一個城市、霧裏的一個世界。

他在大霧裏醉着走，直到突然碰見迎面而來的一個姑娘——你，原來你也正踉蹌着自己。你是醉着自己，還是瘋着自己？感謝大霧使他和你相互地不加防備，感謝大霧使你和他都措手不及，只有在霧裏他和你近在咫尺才發現彼此，這突然的發現使你無法叫自己戛然而止。於是你和他不得不繼續古怪着自己擦身而過，你和他都笑了，笑容都溼潤都朦朧，宛若你與他共享着一個久遠的默契。從你的笑容裏他看見了他自己，從他的笑容裏猜你也看見了你。剎那間你和他就同時消失在霧裏。

但大霧裏的他和大霧裏的你卻給我留下了永遠的懷念，只因爲你們都在大霧裏放肆地走過。也許你們終生不會再次相遇，他就更加珍視霧中一個突然的非常的他，一個突然的非常的你。他珍視這樣的相遇，或許在於它的毫無意義。

人生又能有幾回忘形的得意？

大霧不只會讓你悠然地欣賞屋檐、凍土和草垛，大霧其實會將你挾裹進來與它融爲一體。當你忘形地駕着大霧衝他踉蹌而來，大霧裏的他會給你最清晰的祝福。

【三】失落的往事

最怕春歸百卉零，風之雨，劫殘英。君記取，青春易逝。莫負良辰美景，蜜意幽情。

雨中黃昏尤其蒼涼，落寞。想着每次相遇，相會，相聚，都短暫的像風一樣。如果是命中註定的短促的一剎那，爲什麼要留下那長久的痛苦和懷念。曾聽海浪的呼吸，曾聽杜鵑的輕啼，卻聽不清那愛的低語。

她感到這季節帶着花香，思考着人的一生有悲哀和痛苦，仍然無助地像茫茫的大海上飄泊的小船，尋不到一個她愛的泊船的港灣。

直到他出現在她眼前，尤雅絕倫的姿態，眼神深遽，像一潭不見底的水。鼻樑挺直，面貌俊美，他有異於常人的氣質。然而他孤傲不羈，令人捉摸不定。

她擡頭看清澈的藍天，天空顯得很高。飛翔在天空的鳥，顯得特別的渺小，宛如藍色大海中的一粒沙。那麼在天空飛翔的'鳥看來，地上的人也不過那麼渺小而已。

她凝視着他那雙眼睛，映着逐漸深沉的夜色，彷彿千家萬戶的燈光都在他那雙眼裏閃閃發光。他約她去孤雁河邊，孤雁河邊燈火琉璃。他問：“你能體諒我有雨天嗎？在大雨落下的瞬間，誰能體諒我的雨天？”在那桂花正綻放的季節，漫天都可以聞到那股溫柔甜蜜的香氣。他又問:“你知道嗎？那些花愛上了早上的晨霧。那早上的晨霧卻愛上了那藍色的天空，久久不願離去。”

她明白了，他在說她。卻隱隱聽到有人在唱一首歌，叫“花雨夜”。雨很美，花很香，夜很涼。那樹林裏花兒紛紛，山風溪水各自一方。只是人生太匆忙，花兒身上插，她真不想要歷盡滄桑。

她太瞭解自己，太年輕，活潑善變。易被感動，易被迷惑。她不是他所要的。他覺的太累，太不安全。然而，他卻不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她悄悄看他，他緊皺雙眉，神色疏離。眼光只淡淡一瞥。目光清冷。又是一次短暫的相見。他不知她心裏也真正的愛上他，但她不能說。她已有一人，在他之前。她又匆匆離去，留下他一個人，在孤雁河邊。

他看着窗外的日出，起初外面是暗沉沉的，東方的天空一片蒼茫。不一會便有了光亮，漸漸變換了色澤。那淡黃的太陽，經歷了艱難的掙扎，猛然躍出來，迸發萬丈光芒，燃亮整個天空。最初他被這絢爛的景色感動，而如今，這樣尋常的事物反成了一種奢侈。那是因爲高樓林立，沒有一塊空地在地平線上看日出，除非去海邊，或登上高山。

或許因爲年少，渴望如日出般的瑰麗而熱烈的情感。而如今只盼人生如同霧中晨曦，最短暫的迷茫中，能在平淡中重見天日。不需經歷涅磐纔可浴火重生。他外表像一幅白卷，眼睛裏都是故事。

他沒等到那一天，她就遠嫁海外，留下了一個長痛。

他不知在她出嫁的前兩週，她曾到他們邂逅的小鎮租了一個旅館，在那裏宅了兩週。早起看日出，晚上看日落，雨天就站在房內窗前聽雨聲。有時在小石路上走走，或在傍晚時分喝一杯。旅店的主人悄悄說又一個因情傷到這裏來避世的。幾次拿起電話，又按下，還有甚麼意思呢？他已傷的很痛了。

也許若有緣，今生他們還可相遇，但註定是短暫的相逢吧？

他想：“她果然飄然遠去，讓孤獨笑我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