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零的蒲草散文

從前有一座村莊，村口有一棵大樹，樹旁有一條小路，沿着小路往東走有一條小河，河的對岸有一座山，山上住着一棵松樹和一株蒲草。

我們無從考證這株蒲草是怎樣在此落戶的。

蒲草也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光禿禿的山頂之上做了松樹的鄰居。松樹呢，是怎麼偉岸挺拔，而自己是那樣矮小柔弱。兩人站在一起，蒲草的耳旁總是會響着宋丹丹的那麼臺詞：“走啦，太傷自尊啦！”

早該走啦。

蒲草擡頭看天，頭頂上飄流的不是白雲就是黑雲；低頭看地，眼前堆放的不是大石頭就是小石頭。蒲草終歸是蒲草，永遠做不了隱逸的詩僧。單調和孤寂像鋸齒一樣咬着它的心?——身邊雖有棵松樹，但從來就沒有共同語言。

可是，怎麼走呢？又往哪裏走呢？

這天，山下來了一羣人，這羣人從蒲草和松樹的'面前經過，他們經過時和松樹打了一個招呼，說：“哇，好大一棵樹！”他們連看也沒看蒲草一眼。不過，蒲草這回非但沒有醋意，反而激動得渾身顫抖。這是因爲，當他踮起腳尖拉長脖子目送這羣人下山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了那條彎彎的小河，還有那些住在河畔的他的同類們。他的同類和一些繽紛的花兒們在幸福地熱戀，像電影中的明星一樣相擁着在風中打滾兒。還有鳥兒在草叢間歡快地蹦來跳去，嘴裏唱着悅耳的小曲。我的家原來在小河邊。我本應該和我的夥伴們在一起，我們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雲捲雲舒；每天一起到河邊照影兒，到風中捉迷藏——可究竟是誰將我遺棄在這亂石叢中，還給我攤上這麼一棵老了不死的松樹！

想到這裏，蒲草不僅來了氣，更來了勁。他拼命地將腳從石縫裏往外拔，可恨那石頭壓得太緊，他每使一次勁，便感到一種抽筋剝皮的疼痛。人把心一橫，疼痛便不再可怕了。可怕的是，蒲草的腳似乎生了根長進了石頭的肉裏，無論怎樣用力，就是掙脫不出來。

這時，一陣風吹來，蒲草身旁那棵從來都是木頭一般的松樹忽然開口了：

“孤獨的生活也是一種生活，如果把孤獨當一份事業來做，生活同樣有意義，不然……”

不然怎麼啦？

我蒲草還輪不到你這老傢伙來教訓！

蒲草猛地一掙，咔嚓，他的腿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斷了。斷了腿的蒲草呼啦一下被山風捲起，只一個旋渦，他便下了山。——只不過，他沒能與他日思夜想的同類們團聚，而是飄落到了小河中。

——沒有誰注意到某年某月某日，有這樣一株蒲草，隨着流水，向遠方飄逝，飄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