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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川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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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對於江南架構的雛形,源於殘樓;而對於江南文化的雛形則源於我家族。時下社會的高速發展逐漸地把“家”的概念盈縮成“三口”之談,似乎“家”的概念更多的被停留在了人員數量層面,而在我兒時的記憶裏,對於家的理解和老北京的四合院差不多,整體和諧的部落生活中偶爾有些吵吵鬧鬧。吵鬧了則需要調和,調和需要跨越爭吵者的立場,需要有更大的內心格局。殘樓所在的南村不是很大,隨着四代同堂的增多,南村所表現出的是一種接近飽和的狀態,因此密集的人口居住決定格局不大的南村必須得亂中有序,也只能是亂中有序!環境格局決定人的內心格局,但反過來人的內心格局則會影響環境格局,兩者呈現出竭力自我調整以適應各自理念發展的趨勢。南村躲不開這種自然規律,南村人更躲不開這種規律,入鄉隨俗般地也在竭力地進行着自我調整!於是亂中有序這麼一種自發的文化表象便在歲月中逐漸地深入南村,深入殘樓裏的每一戶家庭,影響着他們的生活習慣。

納川散文

曲曲折折的小巷是南村的基本建築,高度不到三米的牆縱橫交錯地規劃着南村人的走向,低頭處的斷層大理,擡頭處的紛飛麻雀,鑲嵌於牆頂的褪色瓦片以及牆壁上點綴的青褐苔蘚,這所有的一切我想也許就是南村從古至今的圖騰。每一種圖騰都有故事,南村的“圖騰”可以說有故事,也可以說沒有故事。有故事是因爲在這些“圖騰”中走過太多太多的人,發生過太多太多的事兒,改變過太多太多現象,沒有故事則是南村平緩的生命軌跡裏沒有神話,更沒有偉人,這樣的圖騰背景略顯寒酸,上不了廳堂!

上不了“廳堂”當然只是一種說法,但確確實實地說殘樓真的沒有廳堂,格局矮小的殘樓其實就是一連串的小屋子,一進門就見底兒了,屋子中間就一方桌,再往後點兒則是一些農用工具,因此殘樓的廳堂不算廳堂,它無法獨立成爲某一種擺設,沒有明確的功能。過於模糊的概念裏有着太多模糊的現象,無論是這個家的過去還是這個家的未來,也許還保留一點清清楚楚的,那便是它身旁走過的人以及他們留下的故事;在這不算廳堂的廳堂裏,祖父來來回回地走過,在這方桌旁祖父教給我很多。

關於祖父,印象裏他算是一個比較悠閒的人,時常和一些老人在屋裏喝茶,有說有笑,也常常在談得興起時,會忘記時間,忘記吃飯,至於談的是什麼內容,我想我是想不出來了,如今從殘留的記憶裏猜得出大概是以往家鄉的一些帶有神奇色彩的故事或者以前遊歷的感想,感想遊蕩在屋裏,屋子因此也變得富有生氣,是啊!活着有時熱熱鬧鬧也好,有一羣可以說話的人,有一段講不完的故事;屋裏偶爾安靜時,祖父則會坐在門口看書,至於看的是什麼書,也都是關於朱文公朱熹,還有一本叫《珠寶樓》的線裝書。我那時候弄不懂祖父爲何對於書會如此喜愛,他不是學者,連一個文化人也算不上,在封閉的南村裏,這樣的舉動過於離羣。後來讀了點書,才發現原來祖父讀書並沒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朋友走後,害怕安靜,轉而和書上的朋友聊起天來,僅僅而已。

安靜始終是要被終止的,可以是其他人的來訪,但更多的是我的頑皮搗蛋。

無法免俗,我家族也繼承潮汕人的'習慣——喜歡喝茶。對於茶,一直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情結。或許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對茶有更深一層的理解,哪怕是祖父常常叫我喝茶。我想我是不喜歡喝茶的,除非是爲了博取祖父開心纔會忍着喝上一杯,原因則是茶沒有棒棒糖那樣甜,也沒有糉子那樣香,而對於祖父和他的朋友能喝上一個上午的茶,這讓還是小孩子的我是怎麼也弄不懂的。這一股“弄不懂”裏我喝了很多茶,鐵觀音的淡香,普洱的易醉,鳳凰的澀滑……這股“弄不懂”裏,老人一個一個地離開,一直到剩下祖父一個人,也從此沒見他再喝過一口茶。我不知道這是爲何。一個人不接受還未習慣的事物,理所當然,但一個人想要放棄已習慣的事物,難!難於上青天!祖父淡然而爲,我不懂。後來才發現,原來喝茶不能獨飲,不然易醉!茶餘飯後裏祖父教我道理,茶餘飯後裏祖父教我識字,而我認識的第一個字,則是“孝”。正楷的“孝”起伏在生命動盪的長河裏,有過懷疑,有過深思。每一次回味後的感覺,恍如隔世!

……

時光就像祖父摸我頭時的溫暖,也隨着歲月的蹉跎漸漸地遠去,而當年祖父那慈祥的笑容,也已塵封成有些殘缺的記憶,可我卻再也無法忘卻那記憶中帶着淡淡茶香的苦澀以及那正楷的“孝”,那是一種無以名之的幸福。而今“孝”字會寫了,而且有些熟悉,可那一縷帶着勉強的茶香,卻也顛顛簸簸地伴着我走過了十幾度春秋。日子久了,我便喜歡一個人獨自走在風中,看花開花謝,潮起潮落,喜歡在心中獨自去品味生活的苦澀和酸甜;也有時,我會坐在桌前,泡一杯清茶(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潮汕人眼中的茶),透明的玻璃杯,滾開的水一衝下去,那茶香就一點一點地溢出來,乾癟的葉開始綻放,開始舞蹈,看着那葉上的生命再次變得充盈時,心頭點點的記憶也開始變得潮溼起來,開始在淡淡的茶香裏走進我昨日的夢境。低頭輕輕地聞着茶香,我彷彿看到了初次喝茶時勉強的笑;低頭輕啜一口,沒有了記憶中的苦澀,回味着的卻是餘香幽幽。也許這是爲什麼他們都喜歡喝茶的原因,從茶香裏去追尋過往的故事,回首從前的自己。我在想,這麼些年來,是生活教會了我品嚐苦澀,還是那一口的苦澀讓我懂得生活?

費思量,難端詳!

祖父走時,我十五歲,那年活在記憶裏。

後來逐漸地成長,重走祖父生前走過一些地方,細膩多雨的江南,文風淳樸的齊魯,慢慢地從記憶裏整理出一種意識,那是一種集體性的意識,後來我把這一股意識叫江南!

把“孝”從倫理層面提升到民族層面,需要碩大的知識體系和傳播這種知識體系的“機構”,儒家應運而生地接過這個角色,但恕我直言,儒家的傳播並沒有很好地落實到每個個體,畢竟儒家文化的門檻至少規劃到識字羣體,而以農爲生的封建社會無法普遍地提供這種條件,於是越過喜馬拉雅山而來的佛學相比較更符合了大衆的“胃口”,它的記載雖是梵文爲主,但它的思想卻“迎合”了大多羣體。

迎合是一種智慧,源於包容。

沒有宗教的中國有着三個宗教形式的影子(儒釋道),影子多了會常常吵鬧,吵鬧需要調和,調和需要跨越爭吵者的立場,需要更大的內心格局。孝文化貫穿其中。孝文化是一種不忘本,而不單單只是家族觀念;不忘本需要有一顆包容的心,一顆海納百川的心。民族如此,個人更該如此。而對於包容這個詞的初次印象,並不是源於祖父,也不是源於老師,而是我大字不識幾個的父親。

我家曾度過一段很艱難的日子,那段日子裏我成長了很多,但說實在的,我不知道這種成長於我到底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只是在不斷的思量中,看着父親度過而立之年,走過不惑之年。十年的過渡可以很久,也可以只是僅僅一夜。一夜白了頭我沒有看過,一夜老了十歲,我清清楚楚地看過。那段日子裏,廠子裏沒有什麼生意,父親每天從家裏到廠裏更多地只是發生了位置轉移,也僅僅只有位置改變。枯燥的日子裏父親每天來來回回,從沒有看到過他低落過,只是看他並沒有忘記生活,利用着每一天的時間,構思着工藝品,便也覺得日子並不是很難。往後的日子裏父親照常每天從廠裏帶回自己做的工藝品,雖然僅僅只是一種擺設,雖然被很多人嘲笑是不務正業(父親的工作是修配輪船),恰恰是這種沒有經濟效用的小物品讓困窘的日子裏多了一絲喜悅,開始我以爲是強顏歡笑,慢慢地成長,發現原來父親想告訴我的是:人,無論在多麼困窘的時期,都要保持一種樂觀的心態,不要忘記自己喜愛的東西,努力地去追求,去超越,在追求中調整自己,亂中有序!

工藝品是由木頭做的,至於是哪一種樹木,我沒有問父親,只是時常看到他在紙上畫着這工藝品的構造圖,走進一看,圓形的底座,層層的紋絡,有高有矮,有大有小,既可以獨立地成爲一種工藝品,也可以放上茶壺或者花盆,或者其他擺設,組合成更爲美妙的觀賞物。有時看到父親手裏拿着它,斜着脖子聚精會神地看着,也有時看到父親拿着一塊兒小紗布,小心翼翼地擦着它,放下了不一會兒又拿起來,放下了不一會兒又拿起來。放下似乎更符合周邊人的想法,拿起需要很大的勇氣,畢竟這個僅僅只是興趣,它無法支撐起生活……日子久了,我開始覺得身邊的人說父親不務正業是有道理的,也因此常常覺得父親缺少責任感。叛逆的時期有過不可理喻的爭吵,叛逆的時期有過太多太多的後悔。

後來因爲上學,我離開了家鄉,開始了身在異鄉的生活,陌生的人潮裏,慢慢地在磨合,慢慢地在學習,不斷地成長中,突然覺得以前的很多想法太幼稚,而每每回家,見到父親還沒下班,則會悄悄地端詳起這些工藝品。圓形的底座,層層的紋絡,有高有矮,有大有小,既可以獨立地成爲一種工藝品,也可以和其他東西形成一種組合。遐想之際,也都頓然覺得很多時候做人也是這樣,孤獨時要把孤獨做得漂亮,和別人合作時也要做得漂亮。起起伏伏裏學會保持自我,起起伏伏裏學會尋覓機會。如今,我拿起父親的工藝品,把它取名爲納川。海納百川!我希望我永遠銘記在那段困窘的日子裏,因爲它,家人學會了等待,學會了在困難面前保持自我,保留微笑,學會去包容,就像江南文化一樣,求同存異!在融合中釋放出更大的力量。

因爲祖父的遺願,我逐漸地愛上了文學,選擇了一項被人嘲笑的興趣,也曾因此煩惱過,懷疑過自己,埋怨過祖父;後來發現自己放不下商業,很想走上經商這條路,期間也學了一些管理,然而寫的文章,過於粗糙,過於幼稚,學的管理沒有實踐,不知可行與否。二選一的思想,我度過了煩躁而孤獨的兩年,二合一的思想,我看到一絲希望。慢慢地走,慢慢地去感悟。很多時候覺得人生就是在做階段性的調整。如今的我,走在社會的邊緣,抱着一絲希望,抱着不知天高地厚,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以前學的那點東西可以得以實踐,可以在實踐裏去慢慢去調整,慢慢去學習,而在此之前我必須得學會管理自己,學會在孤獨的日子裏尋得一絲希望,堅強地走下去,像父親一樣,在困窘的日子挺着身子。有時也都覺得在高速的社會發展中,中華文化也必須如此,挺着身子走下去,揣着祖先留下的文明傳承下去,我更希望更多的人,特別是學者,繼續或者重新調整自己,去完成與生俱來的文化責任。

寫到這裏,我想重複我寫過的一段話作爲結束語:

很久很久以前便有着這種感覺,似曾相見卻從來沒有見過。有時她張揚,有時卻收斂起來不知道藏在何處,而我們似乎一直都在尋找它。這到底是不是我們的使命,還是其他原因?我無暇去明白!只是時常做着一場似曾相識的夢,醒來後覺得該走下去,去看看她。

一直的一直,我們都在這裏,過着一段平凡無奇的生命,感受着一段梅花三弄般的情懷,至於這生命會綻放出什麼樣的花朵,這情懷是如何的難捨難分,我們都不要去理會………節選《再度殘樓》序言

很希望“納川”得以走下去,讓“納川”給更多人看到。下面是我爲“納川”開的淘寶店,其實我更希望能和有志之士合作,把“納川“通過商業渠道,結合文化。讓世界知道我們中國人有一顆納川的心,有一種叫“納川”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