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何處散文

清明，黑蝶翻飛的季節；清明，行人斷魂的季節。又是一年清明至，活着的人又開始陷入了沉思，思考着一個沉重的話題——生與死的話題。

昨天之前，我一直認爲，人生最沉重、最淒涼的話題莫過於生與死了。昨天之後，無意之中，發現了一個更讓活着的人難以承受的事情，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掃墓結束，拖着一顆沉重的心，在每處碑前掃視着，碑眉上清一色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清一色的含笑九泉，一股濃重的陰氣鑽肌入骨。此境過陰，不可久留。就在離去之際，一種特殊的祭掃方式吸引了我的視線。

公墓大門東南角處有一排平房，平房前有一塊空地，空地上有人跪在木盒前一邊焚燒紙錢，一邊痛哭流涕。細看木盒，木盒通體紅漆，精緻漂亮，盒身扎着一條漂亮的紅絲綢，盒子正中間印着一張黑白照，照片上的人，在笑。

我從未見過這種盒子，但我已能猜出七八分。可是，這種特殊的祭掃方式，對我來說實在是個迷。

平房前，看墓的老人吸着紙菸，雙眼混沌地望向遠方。

出於好奇，走去平房。平房的每個門楣上都有黑色的字。永康居、永樂居、永安居……有兩扇門半開着，三面清一色的置頂木製貨架，架上都是扎着紅綢的漂亮木盒，按着號頭，橫豎整齊的排滿了一屋。

“大爺，這些骨灰盒爲什麼都放在架子上？這些已故人的`家屬爲什麼不讓他們入土？不給他們立碑呢？”我好奇地問着看墓老人。

“姑娘，你是陪人來掃墓的吧？”老人顯然有點驚訝，接着，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入土爲安這個道理世人都懂，誰家願意年年抱着個骨灰盒燒紙？現在公墓的價格每平方比房價還高，巴掌大的埋骨之地，賣到上萬元哩。不是每家每戶都能花得起錢，買得起墓地的！買不起墓地的人家只能把骨灰寄存在我身後的這排平房裏，每年少交點管理費就可以了。”

“哦！”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暮色下，老人的眼神又開始了神遊，自言自語地喃喃着，老嘍，不中用嘍，活着一天還能在這住一天，哪天死了，哪裏有我埋骨之地喲！

我的心，突然之間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仰望蒼天，四月的天空，風輕雲淡；四月的白楊，直刺蒼穹；四月的野草，瘋長至膝；四月的公墓痛扎人心。

突然想起了一個爆紅網絡的小品——《落葉歸根》，裏面有一句經典的臺詞“不是我不圓，一個破墳賣4萬多，還讓不讓人活了？”還有一句，大意是這樣的“死人如果是本地戶口，墓價可以便宜。如果是外地戶口，可以找個本地剛去世的老頭或者老太，結個陰婚，戶口也就過來了。”

小品荒誕搞笑。更荒誕的事還有，買房買不起可以分期付款，買墓買不起同樣可以分期付款。現代人，生活成本高，生活壓力大，房奴、車奴、孩奴的標籤一大串，末了，還要加上個墓奴。有人苦笑曰“今天的人重返奴隸社會了！”

隨着墓價的節節攀升，一種奇怪的現象在鄉下屢屢可見。最近常有大城市人來鄉下認祖歸宗的現象。城裏人，不惜萬里之遙，帶着家譜下鄉認親，顯然讓邊遠山區的鄉下人受寵若驚。城裏人的兩條好煙，兩瓶好酒，一翻甜言蜜語，鄉下人就會心甘情願地在自家的自留地裏，給他們劃上一塊免費的墓地。

今天的人，房，住不起；車，開不起；孩，養不起；末了，連死都死不起。

原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竟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暮色四合前夕，我離開了這個陰靈聚積之地。平房外，空地上，懷抱骨灰，痛哭流涕的印象在我的腦海裏不停的翻轉、不停的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