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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處小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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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獨處於一間小屋,確切地說,是一幢富麗堂皇的辦公大樓五層的一間小屋。

獨處小屋散文

那陣子,她的那間小屋門庭若市。或因爲主人的秀麗靈慧或因爲小屋的清雅溫婉,故常有一羣與她年齡相仿的男女聚會於此。海闊天空地聊侃,聊到興奮激動忘乎所以時,有人衝下樓奔上銜買來酒菜,酒助語勢,難免有高聲時,鄰居曾不止一次地發出警告。推窗而望,戶外已靜寂一片,溶溶夜色浸透着秋月的絲絲涼意,人們才戀戀不捨地離去。但那小屋的誘惑實在太大,擋不住的歡快在第二天晚上又重複出現了。

後來,單位蓋了宿舍,她的鄰居相繼從辦公樓搬走了。她是單身,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的單元房自然沒她的份。從此,人們的言行更爲放肆。她一視同仁地對待每個朋友,謝絕了過分的喧譁,謝絕了過熱的光芒。屋內一直有一曲田園詩般的旋律在迴盪。再後來,這羣朋友有了各自的對象,來的人不齊了,零零落落、隔三岔五地。而她的變化卻不大,我偶爾從那幢大樓下經過,擡眼望見的仍是窗臺上孤獨悽迷的幾盆吊蘭和迎春花。

花落花開,朋友們逐個成家。每次喝喜酒算是大團圓的日子。那些將要進入生活的另一種形式的朋友感慨萬端地回眸過去,把一種既激動又無奈的情緒散佈開來。當我們爲她設計未來時,她卻微笑地說外地有個單位來聯繫借用她,考慮了良久,允諾了。畢竟我們只能給她溫暖而不能爲她驅逐孤寂。我這麼想。

她走了,走在潮潤潤的春天。瀟瀟春雨使大地變得鬆軟而富有彈性,發出一種潮溼的芬芳。我們不停地忙着忙那,築壘自己的小巢,孵哺自己的後代。忙中偷閒,幾個朋友找了個小酒店聚餐一頓,懷舊中總忘不了她那間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小屋。話題由屋轉移到人,猜測、想象中包含着祈禱。自她走後,我們就一直在等待和期盼着。

盡善盡美,從來都蘊蓄於殷殷的等待和期盼中。

一個到她去的城市出差的機會輪到了我。白天的差事亂紛紛地佔據了我的時間,而晚上則靜幽幽地,我便給她掛電話。她聽到我的聲音便涌出了一股喜悅。在一條充滿情侶的林蔭道上,她很抱歉地說無法帶我看看她住的地方,就因爲同室女伴的男友幾乎成了屋子的主人,她倒有了流離失所的感覺。

我玩笑地說:“你把朋友帶去,不就機會均等了嗎?”

“你來扮演這角色,我覺得極合適的。”儘管也是笑談,可她的眸子閃爍出一種難以捉摸的詭魅。

“敢嗎?”她這話音雖輕,卻重重地咂在我的心裏。

破釜沉舟。一路上,我們討論着這事的結局。果然,那屋裏的兩雙眼睛發出極驚訝的問號,盯了我們足足十分鐘,最後認定我倆的交往程度已絕對到了需要一個私密的空間時,才很不情願地把小屋讓給我們。末了,那女伴丟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外面的世界很精采。”

她笑了,笑得很開心,我第一次見她處在小屋裏這麼輕鬆。她很隨意地靠在牀上,兩手一叉墊在腦後,似乎有一種愜意在身體裏滲透。突然,她一咕碌起身,從櫃裏搬出一大堆食品,還一瓶有葡萄酒。我藉着酒興,問:你還沒有找到朋友?

“你難道不是我的朋友嗎?”她在散漫狀態下仍不失靈慧。

“我說的是特指而不是泛指。”我補充說明並加重了語氣。

她迴避了這個話題,打開音響,一首田園交響曲的旋律在小屋裏瀰漫,平穩恬靜、寧和幽遠。月光柔和地灑了進來,讓想象蒙上一層嫋嫋飄動的輕紗,一切都變得抒情起來。我也把心頭上的很多問號撇開,專心致志地陶醉於鬆間明月石上清泉的意境……

時光荏苒,兩年過去了。她又回到了我們的城市裏,神情有些疲憊,連笑意都顯出勉強。她似乎看出我們的疑惑,說那地方雖好,但卻一直沒有屬於自己的小屋。就因爲這,她又回來了,重新住進了那間屬於她的小屋。這話聽來很玄奧,我總覺得她那神情傳遞出一種難以逃避的無奈。

一個冷雨敲窗的傍晚,我們去看她。她寂靜地朝窗外凝視着,那有大片霧化的水氣在蔓延,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抹濃了廣不可及的青灰色。我們把熱情很高的葡萄酒倒進透明的高腳杯中,但人們說話的熱情度數卻降低了,往日那亢奮、激昂的氣氛少了。世故地談論着物價房價入托調資等不可逃避的話題,有人也對她說出了極現實的話:“你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再這麼拖下去,別人要說閒話的。”

她像被亂飛的'子彈擊中,思忖了很久,擠出幾個字:“我會找的。”目光狠狠掃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別勉強自己。說這話時,我的心情很複雜,因爲從我的視角發現了她的眼角有那近看很晶瑩遠看很朦朧的液體。

從此,她的那間小屋常常是黝黑而深邃的。有關她的傳聞驟增,這些傳聞對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是不利的。我們拚命爲她申辯,可別人有板有眼的說法,加重了我們心裏那難以詮解的疑惑。

我們選擇了中秋月夜去串門,這是個祈望的日子。她口裏含着酸甜的話梅站在門口,微笑地迎接我們的到來。小屋裏繚繞着那曲我們熟悉的田園旋律。“你一直呆在屋裏?”我們被她的平靜攪得方寸大亂。

她說小屋比月亮更動情,更能體解人意。

坐了好一陣,直到大家認爲月明星稀該散夥時,纔有人吞吞吐吐問起那些傳聞的真僞。

她的脣邊掠過一絲冰冷的笑,“你們相信嗎?”

我們面面相覷。

“我對傳聞沒有興趣。可我一直想不通,人幹嗎都非得過相同的生活而容不得不同的生活存在呢?難道我沒有結婚就傷害他人妨礙社會?連你們也用這麼世俗的目光衡量人生。要知道各人對幸福的理解是不同的。”

這下,輪到我們被準確的子彈擊中了。的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設計,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則太關注別人與自己不同的地方,總用一把傳統的尺子去丈量別人。主觀上似乎是出於好心,但客觀上卻極殘忍地傷害了別人。而這樣的現象在我們周圍反而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數月之後,她邀請我們。那間小屋裏插着好多鮮花,一股清新的春意快樂地盪漾。她喜形於色地告訴我們:省城需要人,一家單位要調她去,她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但提了個條件,需要一間小屋。對方也爽快地接受了。

我環顧小屋,這個孤寂中留給她深深依戀的地方,突然覺得這屋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溫暖。儘管前程難卜,但她過去和眼前的幸福就在於有這麼一方可以獨立支配、擋風遮雨的聖地,一片可供自己渲泄情緒、慰籍人生的溫馨。

一下子,那久違的歡樂回來了。我們舉起酒杯,鄭重其事地祝願她也祝願自己: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永遠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