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永遠抹不掉的記憶散文

1

羊時常佇立在母校西邊的山坡上，凝望遠方咩叫，它身後站着拿着羊鞭的主人。

那時，母校與我，我喜歡把自己當成那隻羊，而把母校當作那個手持皮鞭的牧羊人。

我夾雜在羊羣裏，在一片貧瘠荒涼的土地上，循着一條河流去尋找一片充滿綠色的地方，而那羊鞭總是在我迷失方向的時候及時地響起。因此我常常會看到，落滿黃昏的河灘，開滿霞光的荒野，常常被羊鞭抽打出一叢叢滴着奶香的酥油草，直至最後，

在山的出口處，我走進了草原的懷抱。

從此，那荒涼的山谷就成了背後的影子，而那羊鞭則成了我心頭的一根弦，常常在某個寂寞迷茫的夜裏響起……

2

山是大地的背樑，承載着滄桑與希望，而大山裏的母校就是山的魂魄，是山的脊樑，承載着我的青春和夢想。我是坐在母校的脊樑上走向山外的。

一些寧靜的黃昏，我獨自沿着那條兩邊是菜園的水泥小路，繞着一座座房屋轉圈子，也常常站在一個角落處，讓目光穿過那幾棵遒勁的柿樹杈子，去看母校有點瘦削的雙肩，還有不寬闊也不厚實的脊背。

幾間修過來補過去的坯磚泥瓦老屋，幾塊簡易黑板，磨損了的舊課桌，扭七歪八的甚至有的一坐上去就會唱歌的凳子，幾本書幾個本一支筆，就是我們學習的天堂；而最動聽的樂器就是掛在老柳樹歪脖子上的銅鈴……這是一塊貧瘠的土地，母校嶙峋的瘠骨，能揹負起一個大山的希望嗎？

當我琢磨着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個足音從她脊背上踏過，那硬朗的線條，堅實的骨骼，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我明白了，有一種力量是用倔強與不屈擰成的，它是任何事物都摧不垮、壓不彎的。

3

喜歡母校，喜歡她身上泥土清香的味道，那種無可替代的清爽和乾淨讓我一生愛戀。

也許是黃土的厚實與古老鑄就了母校淳樸的性格，當我俯身聆聽黃土深處的根脈時，那裏面不僅有陽光流淌，還有抒情的雨露孕育豐滿，我在這種滋潤中獲得了充實與寧靜。

春天來了，我喜歡把母校比作後草園裏那一樹槐花，在貧困的日子裏，看它如何將一串又一串的誘惑掛在枝頭，撐起一方純潔的世界。那用季節串綴起的珠玉般的季節，誘惑着一羣羣憧憬的目光去吮吸流淌的芬芳。

當殷勤的腳步從那一瓣瓣潔白的芬芳中走過，每一種花朵開放的姿勢都如一首耐人尋味的絕句，讓我認識了一種來自自然的思想---純樸。從此，我的記憶就一直沒有走出那些潔白和溫馨的.日子。

4

夏天的傍晚，我常揣了一本小說，把夕陽栓在髮梢，坐在矮矮的山坡上，透過密密交織的柏樹枝椏，去端詳母校的模樣。

卵石和泥土圍成的高牆，在茂密的榆樹、楊樹裏掩映交錯，那些破舊的老屋安靜地偎在一片綠色裏，若隱若現，只有泛着白光的土操場，露出黃色的地皮。這一切讓我常常花費一些時間去琢磨它的內蘊，而母校好像是一處深邃的潭，裏面蘊藏的智慧，幽深的讓我看不透。

天空有太陽走過的時候，那潭邊上的青苔茵茵地泛着青綠，水折射出的光暈悠悠在潭石上晃盪着，那一明一暗的柔波，總是在引誘着我緩緩地靠近她，期望在那個變幻的世界裏找到一種讓我思想和脊髓徹底透明的東西。

那東西不會腐爛，透着古老而悠遠的文化底蘊，在現代的社會裏，讓心靈在紅塵面前遠離浮躁、慾望和名利，直至世俗消失。

5

我喜歡在母校的早晨，迎着東方徐徐上升的旭日，聆聽一縷縷陽光穿過樹葉，然後落在我攤開的書本上，和我一起晨讀。

那時，感受着陽光的撫摩，我就想象着做一隻鳥兒，自由自在地飛翔。那時我會透過霞光的縫隙，看到一雙雙粗糙的大手將一個個希望舉過頭頂，迎着太陽升起的地方，把一個個鳥雛放飛藍天，那情景很激動。

我一直忘不掉這雙手，在簡單原始的生活面前，它們沒有過多的想法，只是捧着一顆赤誠的心，默默地把自己的青春埋葬在貧瘠荒涼的歲月裏，以力透塵世的純淨影響我一生的思想。

歲月的風沙厚實了生命的底蘊，增加了思想的高度。在母校的天空，我願意做一隻鳥兒，站在鳥的高度，奮力撲打羽翼，銜一粒粒智慧的種子，把一種樸實無華的信念和精神帶走，而在花開果熟的季節把希望帶回來。

6

花開的季節，是母校心花綻放的時候，當一個個花朵盛開着豔麗的芬芳從母校的身邊離開，我看到母校浸了滿眼淚花，一直把我送到門口，如門前的那汪碧水，讓我在深情裏難以忘懷。

很想在麥子黃了的時候，沿着那條熟悉的小徑，再一次去親吻母校醇香的味道，很想再一次去坐在那棵老柳下啃上一個伙房蒸的金黃的窩窩頭，很想在那張缺了一角的乒乓球案前再打一次長球，很想再坐在操場上看一次師生文藝聯歡會，很想再做一張老師用蠟筆刻寫的試卷，很想再坐在那張破桌子前聽一堂鄉音濃濃的講課，很想再看看我們睡過的水泥地板，很想再摸摸陪伴我們長大的那株小白楊……而這一切都只能夠在記憶裏去翻閱了

現在，厭倦了山外那些浮躁的生活泛濫着的浮華的色彩，我常常坐在陽臺上，讓目光穿越城市的樓羣，去尋找母校那樸素的聲音和厚實的胸膛，去仰望母校那塊純淨的天空和關切慈愛的目光……

　【中秋夜，我在母校度過】

已經有六年的時間，我沒有這樣認真地專注於一輪月亮了，今晚，與愛人散步在母校的校園，再次沐浴明月夜母校的溫馨和寧靜時，那久違的親切感一下子自心底升起，讓我有跌入它的懷抱的衝動。

夜深了，整座校園在月光的沐浴下睡得很安靜，而我卻思緒澎湃。母校成立於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是太行山革命老區唯一一所普通高中，它坐落在羣山環繞之中，爲國家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卓越的人才，如一顆璀璨的明珠耀亮了近十萬山區人民的心靈。在這裏，我度過了三年艱辛而又快樂的學習時光，它深刻着我青春時代奮力拼搏的影子，這裏有給我以知識啓迪和深邃思想的的老師們，有與我同窗共載、情同手足的學友們，在這裏我懂得了踏實做人、認真做事的真知，知道了艱難困苦、玉汝以成的道理。大學畢業後，由於母校的需要，我又在這裏工作了十六年，因此母校足可以稱作是我的第二故鄉。在這裏，我與我的老師和同事們一起拼打，曾經爲山區教育寫下了一頁頁輝煌的歷史，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如我的學生一樣讓我熟悉得知道他們在何處生長又是如何成長，知道它們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因此，母校從來就是刻在我心頭上的一塊病，讓我每每想起它時心裏便會隱隱作疼，以至我離開這裏以後，一直在用回憶的方式來咀嚼它的模樣，它的味道。

獨自站在校園二樓的天橋上，我看到那輪乾淨透明得無與倫比的月亮時，它正從東方那黑魆魆的山谷叢林裏慢慢地拱出來，然後就爬上樹梢，爬過屋頂，將參差不齊的樹葉、檐角淡淡地印了一地，如舊時的印花布，只是那是藍的，這是黑的。此時，空氣格外透明，你可以看到月光從裏面穿過時的狀態，不摻任何旁雜，乾淨得如洗過一樣，我找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涼感，以至當月光從身上撫過時，自己的身心也都得到清洗，所有的毛孔都敞開了，無處不透露着爽朗。中秋夜，在鄉下，一切都得了清新的照顧，而富於靈性。

沿着校園的水泥路，繞着教學樓走着，那些冬青已經蔥蔥郁郁得如兩道直立的翠牆，當年我們親手種植的瘦小的杜仲樹已經亭亭如蓋了，那些柳樹如濤，千絛垂擺，依依動情，說不清有多少嫵媚多少情愫，而那兩顆老柳樹還依然健在，只是比以前更蒼老了一些，而精神似乎更遒勁了。那些熟悉的籃球欄，乒乓球岸，靜靜地站立在操場上，也自是一番悠閒的情調，想象當年我們在這裏舉行各種比賽活動時生龍活虎的情景，到現在還依然是熱血沸騰。那次乒乓球比賽，我居然得了風的助力把那個素有乒乓健將的年輕後生打敗，奪得了第一名的成績，也真是天助我也。而現在大家都老了，如果再一次站在這裏打球，不知道能不能如當年一樣精神，但是，我想那心情一定會更多了一份美好的。

月色漸濃的時候，校院裏的花香暗暗襲上人衣。月季、水紅、指甲等十幾多種花的味道從花壇裏幽幽地飄來，月弄花影、暗香盈袖，別是一番天地人情。天上月徘徊，花前影相惜，此時此地，還有什麼比這清幽的院落讓人癡迷往返呢？站在花前，想象自己也曾經是其中的一株幼苗，而今卻已經接近花落之時，難免一陣感喟，歲淺日薄，更應當只爭朝夕了。在月色裏行走，穿過朗照的小徑，聽月亮如水樣地瀉在青石臺階或水泥走廊上，那清幽的感覺無不激起昨日每一絲清晰的回憶。時隔多年，在中秋之夜，再一次走進母校，心情似乎多了一種特別的情感，那窗前夜燈不滅的埋頭耕讀的背影，那子夜時分鏖戰書場後沉醉酣眠的起伏聲，都在復活的記憶裏甦醒着、生動着，一切都找到迴歸的根源，我想永遠做這一片鮮活花園裏的一粒土了。

以前我愛這所學校，卻不知道愛得有多深，如今，當經歷了一些歲月的考驗，我才發現，對母校的眷戀竟然遠勝過對豪華城市的嚮往。現在，母校儘管遠離城市，甚至在教育這個熱火朝天的大背景下，或許還有點貧瘠，還有點寂寞，但是，只要它的身軀還在，它的靈魂就還在，它就會永遠被人尊敬；倘若有一天它的身軀不在了，但是歷史還在，記憶還在，人們總會一遍遍地去翻閱它，去追憶那些貧寒的歲月裏，它瘦弱不堪的肩膀是如何負載了大山太多太多的希望。母校永遠是一種力量，書寫着太行巍然聳立的魂魄。

中秋，是萬家團圓的時刻，是思念唱歌的時刻，是所有遊子舉頭望月的時刻，而這夜，我在母校，撿拾一地斑駁的碎影，讓心靈的牽繫找到一個踏實的歸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