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祭散文

父母對兒女的關愛和支持是人性中最無私、最美好的情感流露。做兒女的對父母的孝道更是天經地義，盡孝要趁早，忠告年青的人們莫要任性的等待觀望、錯失機緣！有時間多陪陪父母，不要等到自己感同身受的時候，一切都將悔之晚矣，只能是望月興嘆了！

——題記

一

燥熱的季節已然漸行漸遠，此時此刻不管走到哪兒，都會讓人感覺到涼爽的風兒真誠地親吻着面頰，總會有一種舒適愜意的感覺盈滿心頭！臨近街道的商店門前，擺滿了包裝精美、規格迥異的盒裝月餅。噢！恍然間，我心底深處迸發出了“流年似流水”的人生感悟，中秋節在人們期盼的等待裏，終於又一次的如期而至了。

在我們西府地區的鄉俗裏，每年的中秋時節，已出嫁的女兒給孃家送月餅是必須的，這是流傳了幾百年雷打不動的老規矩。我是有妻室的人，自然婦唱夫隨，給丈母孃“看八月十五”也曾經是我每年禮儀活動中不可或缺的一項內容。遺憾的是，我的丈母孃五年前就辭世了，從此，我們內心時時充滿了“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感慨，每每到了八月十五這天，內心總有一種空落落的、無所適從的感覺！時隔多年，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依然時時浮於眼前，想起生前她對我們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孜孜不倦的教誨，不禁心潮涌動，感慨萬千……

我的家屬於偏遠的小山村，交通不便、自然條件差，經濟比較落後。媳婦孃家屬於平原地帶，中秋節到了，我們小兩口攜兒帶女，總是很隆重的要回到她的孃家去。看着我們來了，提着月餅和糕點之類的東西，老人家顯得既高興又生氣，說：“來就來了，提這些幹啥！只要你們和和氣氣，把日子過得風風光光，比給我拿啥東西都強……”我那淘氣的兒子和乖巧的女兒依偎在外婆的身旁，惹得老人家高興得喜不攏嘴，抱着小的愛一愛，又摟着大的親一親。中午免不了要做一頓豐盛的午餐，老人家總要囑咐我們多吃一些，說：“回去後啥都不方便了。”吃過飯，媳婦在廚房收拾衛生，丈母孃便叼空過來跟說：“你們倆要互相謙讓，彼此知熱知冷的過好日子！勤儉本分，只有讓他們娘幾個穿得體體面面、吃得香香辣辣的，喔才能顯出一個男人的真本事。麼聽人常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麼，就和這個道理都是一樣一樣的……”樸實無華的語言，把居家過日子的內涵闡述得是多麼的淋漓盡致而又恰當深邃。當然，老人家給自己的女兒也準備了話語：“官憑營虎憑山，女人憑的就是男子漢。在家把兩個娃娃經管好，把家務料理得妥妥當當，男人家少了後顧之憂，才能安心在外頭好好的做事情。你們都不瓜不傻的，只有和和氣氣地把光景子過到人上頭去，纔不至於落旁人的笑話……”老人家嘮嘮叨叨，總有傳授不完的“治家祕笈”。太陽落西的時候我們就該回家了，這時老人家麻利的把月餅盒打開，一股腦的把所有月餅和好吃的都裝進媳婦隨身攜帶的小包包裏。雖然我們推脫不要，老人家卻不依不撓，說：“拿回家叫兩個乖乖孫當零食吃，記着，給你爹你媽也端幾個嚐嚐。俗話說得好，‘孝敬老人不怕天’。”

我們坐上班車走遠了，驀然回首，發現老人家依然站在那兒注視着我們離去的方向，只是她還算硬朗高大的身軀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成了一個黑點。此情此景，我感慨之餘視線竟有些模糊，媳婦唏噓不已俯下身子摩挲着兒子天真爛漫的臉頰。是啊，有孃的地方就是家，有家的地方就有人世間最珍貴的牽掛。

二

1996年夏季我開始在縣城擺攤賣早點，當時的規模微小利潤低下，屬於那種慘淡經營的狀況，本想僱傭一個幫手擴大經營，可介紹來的僱工一看生意清淡說啥都不幹。我的丈母孃聽到我們的難處，就不聲不響的幫忙來了。那時她老人家也已六十歲開外，跟着我們起早摸黑的勞累，每當吃飯時她總是先吃沒有賣完的油餅油條。每當要給她買熱乎新鮮的飯食，老人家總是說：咱家有現成的，花那錢幹啥！市場是無情的，後來不得不“關門大吉”。自然我的心情特別不好，老人家就對我說：年輕人有的是足夠的本錢，那兒跌倒那兒爬起，賠了的最終還是能賺回來的……

爲了養家餬口，97年春上我去西安打工了。雖然掙的並不算多，但工作相對穩定每月都會給家裏寄幾百塊錢。媳婦留守在家養兒育女操持家務，在當時來說，我們的小日子過得還算是幸福滋潤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2008年初，我因爲疲勞過度住進了醫院，昏迷三天三夜後終於醒了過來，一眼就看見媳婦坐在病牀前，她顯得是那麼的憔悴！自然是非常的驚喜了，她趕緊打電話先向家裏彙報了喜訊，接着又給我講敘說了這幾天來所發生的事情。原來，當我被送進醫院搶救時，丈母孃得知消息後失聲慟哭，跑到教堂虔誠地祈禱，祈求神靈庇護我躲過劫難！老人家是一位基督徒，一輩子克己奉公仁愛節儉，爲了兒女們幸福安康，竟然許願要無怨無悔的做義工、獻愛心。事實上也是，她後來把自己微薄的養老金全捐獻出去，到底做了多少公益恐怕連她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如今，我們雖然與老人家陰陽相隔，但她的音容笑貌以及與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像電影屏幕一樣時時刻刻在眼前浮現滾動，每每想起都會百感交集、感慨萬千。

我病了，可生活的路程還得繼續往前走，家庭的重擔自然就壓在了媳婦的肩頭。爲了改變家庭窘迫的經濟狀況，那一年她隨着拾棉大軍去了新疆。又是一年八月十五時，秋雨漣漣，對我一個已經病殘的人來說，在家裏的生活也是及其不便的，兒子放假從學校回來，我正尋思着給他做些什麼吃的。我的丈母孃來了，提着一個塑料袋子鼓鼓囊囊，雨下得很大，雖然老人家打着雨傘，但是爲了保護手提袋裏的'東西，她大半個身子還是淋的溼透了。拖着病弱的身體拄着一根棍子，踩着泥濘走了有五六裏的山路，老人家明顯的氣喘吁吁，頓了頓說：“知道今天是禮拜六，娃放假要回來了，我就趕緊到集市買了些餃子肉，今天上來給你們包些餃子吃。順便也捎了些月餅，明天剛好也是八月十五。”

我坐在竈膛燒火，老人家依偎案板包着餃子，不時地給兒子指導擀皮和包餃子的方法。間隙，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人一輩子難免風風雨雨，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只有勤鍛鍊，身體慢慢就會好起來的……”吃飯之際，老人家給我千囑咐萬叮嚀，既要憐惜自己的身體加強鍛鍊，還要給孩子吃好吃飽，說娃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溫暖關切的肺腑之言，美味可口的飯菜味道，多少年過去了，那種味道依然彌久歷新、回味無窮，讓我感受到了終身難忘的親情。

三

常常捉襟見肘，這種情況可以說是我結婚頭幾年家裏的生活常態。我折騰來折騰去總是跳不出物資匱乏的囧途，到後來，竟然連自己也漸漸的缺失了奮發向上的自信心。我的丈母孃卻經常嘮叨着說，只要肯幹勤幹，家裏的光景自然就會慢慢的好起來！我做編織時，冬天總是感覺太冷了。有一年中秋節，媳婦到她孃家送了一趟月餅回來，口袋裏裝着一雙嶄新的“棉窩窩”鞋，黑條絨面料，手工納制的鞋底鞋幫，裏面還有一雙毛茸茸的兔皮鞋墊。媳婦說，這是孩子他外婆忙活了一個秋天做成的。棉鞋穿在腳上的感覺別提有多舒適暖和了，從那以後即便冬天再多麼的寒冷，我的腳趾頭從來沒有凍傷過。

老人家的身體不是很好，視力也不佳，卻經常牽掛着我們的吃穿用度。記得那些年，每年夏收時節總要來給我們幫忙，等我們閒了的時候，老人家則顯得更加的繁忙了。她既要趁着大好天氣拆洗被褥，還要給兩個孩子縫製過冬的棉衣棉褲。其實，事實上並不是我的媳婦不會做針線活，而是她老人家放不下多年養成的習慣，——那就是對兒女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牽掛。老人家有一句掛在嘴邊的至理名言：一個兒女一條心，斷了骨頭連着筋。

四

時間過得飛快，我身體漸漸地康復着，雖然依舊不能幹太過勞累的工作，但畢竟可以來去自如了。恰巧又到一年中秋節，聽到消息說我的丈母孃病了，就趕緊請假前去探望。屋裏很安靜，老人家躺在炕上，面色蠟黃，形容枯槁，往日裏的那種矍鑠剛強的精氣神蕩然無存，就像燃油即將枯竭的燈盞一樣。看到我來了，老人家非常吃力地挺坐起來。眼前的景象，讓人不由得心生頗多的酸楚。我削了一個蘋果分成小牙端了過去，丈母孃因爲疼痛而勉強露出一點點笑容，悽悽地說：“咬不動了。”接過蘋果放在炕沿，長長地緩了一口氣，看樣子有許多的話語想說，卻終因力氣不足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老人家患的是肝癌晚期，經多家醫院精心診治卻終沒有好轉的跡象。人人都明白這個病意味着什麼，也只能回家這樣靜靜地休養維持了，三個月後的一個夜晚，老人家安詳的走了。

中秋的夜晚，我走出房門擡頭仰望，月色朦朧，星光點點，風兒輕輕拂過樹梢，吹起一陣陣“嘩啦啦”的悽悽訴語。我心中默默的想：居住天堂的老丈母孃，你是否知道，清風是我們發自肺腑的問候和祝福，此時此刻的月亮代是兒女們滿懷虔誠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