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亮散文
一個收穫之後的晚秋，我疲憊地穿過曠野，登上小山。我凝視着黃昏的太陽一點點沉落在羣山後，腳下那幢幢的瓦房頂上還懸掛着淡淡的霧藹和炊煙。西天上那縷縷的橘紅抹在山坡上、屋頂上、也塗抹在我的身上。漸漸的，那橘紅消失了，幽藍的天空升起一輪明亮的圓月。也許是深沉的鄉愁，在遙遠的故鄉召喚着我。我停住腳步，一個人坐在貧瘠的山頂上，我才恍然大悟起來，記得今天是中秋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我仰望着茫茫無邊的天際，尋覓着如這中秋一樣圓滿的童年夢。這柔柔的清輝，落在我的心裏，讓我感動，讓我遐想。隱隱約約聽見生命的潮音在腳下澎湃，雙眼無聲地流下鹹鹹的淚。
山下的街市處處是擁擠的人羣；處處是高亢吵雜的噪音；處處是慾望的旋渦；處處是冷若冰霜的藐視的目光……此時只有這靜靜流淌的月光，寧靜、柔美、公正、她給我以撫慰。
我是爲了金色的夢想而拼搏，卻不知道在什麼時間我的生命也在這裏開始了沉淪和泅渡，當青春和夢想瞬間消失時，今天的我突然感覺到筋疲力盡，靈魂虛度，心靈彷彿淤積了厚厚的塵土。經過長年累月，感到自己力不從心，只感覺自己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留下，小時候可以牢記一萬件芝麻大小的事，年齡愈大，小事記不起，大事忘記一乾二淨。生命是如此難以琢磨又古怪的東西，十幾年間，我由一個純真的小女孩，一步步跨入青年這個行列，好似做夢一樣。好久沒有看月亮了，她的'的寂寞，她的清逸，她的詩意，都是我少年的意象，可能因爲忙碌，因爲浮躁，月亮早已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現在月亮高高懸掛在天空，冰涼的光輝灑下來，夜闌人靜，總會有牽動我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曾經尋死過的心，被壓被現實壓迫着；還在苟且偷生的活着；也曾主動超越過，最終碰得焦頭爛額，傷痕累累……曾記得西班牙畫家達利曾說過：“現在，人類的心靈失去了保護，而以前卻有若干層天穹似的屋頂遮蓋着它，這便是信仰、道德規範和藝術殿堂的屋頂”。的確，現在人們的心靈正在失去或者說忽略了這些“天穹似的屋頂”，人們也從未像今天這樣被自己創造的財富所奴役，許多人的房子、雙手、口袋乃至心靈已被各種各樣的東西塞擠得滿滿的，沒有留下任何的空隙。因爲他們太忙碌就像我一樣，無暇彈去灑落在靈魂上的塵埃。我仰望着那圓圓的月亮。有人說月亮是唯美的寄託，她是黑夜最浪漫的遐想，她是詩人的心靈，戀人的果實。想起這些精華的語言，我不又自住地眺望着遠方。這時，大地萬籟俱寂，正是夜鷹們辛勤勞作的大好時光，它們使夜晚變得富有生機。圓圓的月亮，像是一盞大燈籠，揮灑下清涼的光。我多麼願走進這面鏡子，讓我的生命和心靈接受着清輝的洗濯，讓我靈魂變得安寧和清靜。這使我精神所寄託的光芒啊！更是我生命和心靈是最後的家園所在。看着她可以省去無端的吵雜，剔除私心雜念，使生活呈現出唯一的一條通往光明的隧道。只要一心一意地朝着那條隧道前行，結果就會像在江河裏拉縴的縴夫，只拖着自己的船行在自己的“水域”裏。
此時，山霧已經退到林子深處，皎潔的圓月，灑下清涼的光輝，把四周高聳的山，漫長的夜和一個寂寞的我，棉花垛一樣的雲映在裏面，成了一副高天流雲的圖畫，使我不禁想起奔月的嫦娥，想起田野和鄉村……
山坡下到處灑滿了淡淡的月光下，一陣淡淡的清香，隨風飄來，聞香而動，秋菊躲在什麼地方靜靜地綻放，溪水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慢慢地流淌着。它們把這美麗和清香釋放給我，我想我也應該留些什麼才行。曾記得著名畫家梵高留下《向日葵》；羅丹留下《思想者》；但丁留下《神曲》；屈原《離騷》；貝多芬《英雄交響樂》都使爲歲月增輝，雙目失明的阿炳，還爲我們留下不朽的〈二月映泉〉呢？他們永遠活在有月光的晚上，活在潺潺流淌的泉水之中……想起這些我突然覺得沒有什麼可埋怨的，吵雜也罷，蔑視也吧，都不算什麼。只要自己認真地生活着，抗爭着，就會得到理解，得到安慰。這輕風、這菊花、這溪水，不正是象徵自己嗎？剎那間昔日的煩惱、憤怒和憂傷都成了催人老的暗器。人來到這個世界生下來早晚都要死掉，爲什麼不把自己的生命過得更清正一點，更醇和一點呢？
我被眼前的景緻所陶醉着，彷彿看到心中一絲光亮一剎那涌滿我的全身，心境也突然如雨後晴空那般明麗多彩，這種溫馨、自然、和諧。月亮使世界變得高雅、美麗、神聖。
《菜根譚》雲：夜深人靜獨坐觀心，始覺妄窮而真獨露，每於此中得大機趣。既覺真理，而妄難逃，又於此中得大慚愧！”這話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反省自己的內心，發現原來的私心雜念皆已消失，每當這種時候才領悟到生命的樂趣。倘若每個人都能不斷給自己擠出這樣的夜晚，獨坐觀心，拭卻心中的塵埃。享受命運自己擁有的幸福。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們每個人在夜晚，感覺是奇特而美麗的，尤其是有圓月的夜晚，在月光下閉門思過，檢測着自己的心靈，思緒總是會情不自禁地被月亮牽得遠遠的。有時候覺得月亮隨着夜幕的降臨就悄悄地拉開帳幕，靜靜地丈量着大地，丈量着心靈的韌性，等到東方即白，才停住腳步。
晚風吹拂着我的頭髮，仰望着遠方慢慢升起的光芒，那是一種悠閒與自在。我多麼企望小城的新月，也像山月一樣明鏡高懸，一樣地大公無私，一樣地真誠同駐。那麼月將會更明亮，人生將充滿詩意一樣的浪漫和富有的永恆。
眼前的山路彷彿在月光照耀下變得寬敞的平地，沿着回家的路，我的腳步突然輕盈起來，漸漸融進這濃濃的月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