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過往事的歌的散文

一天和網友語音聊天，相互唱了幾首歌。她說：“想不到你還會唱新網絡歌曲。”我說：“沒事時常聽，聽長了就會一點了。”

的確，閒來無事時，聽歌就成了一種很好的消遣。那美妙的旋律常常會讓你忘卻世俗的煩惱，慢慢進入到一種寧靜的境界。有時它又是催眠曲，聽着聽着也就不知不覺睡着了。如果遇到能讓心靈震撼的，也就百聽不厭了。甚至於把歌詞記下來，一遍一遍地學着唱。沒人的時候，偶然也哼上幾句，“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更多的時候，我常常一邊聽着歌，一邊回味歌曲伴隨的日子。音樂在空氣中瀰漫，往事在心裏翻騰，記憶如同流水，從最初的源頭一路歡唱着流過來，越過高山，穿過平原，趟過草地，流向遠方……

在我上學之初，學校裏有一個女老師，不僅長得漂亮，歌唱得更是動聽。在那個年代，像我們這樣的農村小學，有這麼一個女老師實在是太幸運了。她教了我好多年音樂課。我們學會了當時流行的好多革命歌曲，像《我的祖國》《歌唱祖國》《洪湖水浪打浪》《小曲好唱口難開》《南泥灣》等等。同學們最喜歡上的就是音樂課了。那時候沒有任何電教器材，完全是老師一遍一遍地教。老師把歌詞寫在黑板上。同學們看着詞，跟着老師學。老師的音質圓潤優美，吐字清晰，聲音隨旋律的變化高低起伏。在那拐彎處，高亢悠揚，讓人產生無限神往。我常覺得，她比好多明星唱得都好，只是，那個年代耽誤了她。然而，也正因爲這樣，她纔有機會讓我們感受音樂的魅力，纔有機會在我們幼小的心裏播下熱愛歌曲的種子。雖然，我們並沒有成爲音樂家或歌星，但對音樂的喜愛卻一直保留下來。

上初中時，偶然的一天，我在一個同學的布袋裏發現了一張揉皺了的紙，取開一看，是歌詞《外婆的澎湖灣》。我馬上讓他教給我。他唱得很好聽。我也入了迷，不僅認真學，還記下了詞。爲了防止弄丟，我買了一個硬皮塑料本，專用來抄歌詞。凡是能看到的詞，不管會不會，先抄下來再說。等到家裏的廣播唱歌時，就拿出來，看有沒有抄的。如果有，真是喜不自禁，馬上看着詞認真聽。有一天，正是割麥季節，中午吃飯時，廣播上唱起了李谷一的歌曲《鄉戀》。我趕緊拿出本子，一邊看一邊學。這是我第一次聽這首歌。兩段聽完後，我就看着詞試着唱。然後，我把詞又抄在一張紙上，下午一邊幹活一邊學。就這樣，聽了一遍的歌就學會了。當然，有的地方唱得不夠準確，反正也是自己聽，自己喜歡就行了。

看了電影《知音》後，我特別喜歡《知音》這首歌，就向會唱的人學。有一個夏夜，村中的一個會拉手風琴的人在路邊拉起了《知音》。我聞聲而去，見有好多人聚集在他身邊。他坐在一個小凳上，一手按着琴鍵，一手拉着琴。琴聲悠揚舒緩，像來自天國，具有磁石般的魔力。每一個音都震撼着我的心，我聽得如癡如醉。那時候，我多想也像他那樣會拉手風琴啊。可惜，等有機會在師範學腳踏風琴時，我卻對琴失去了興趣。一直到臨畢業那一學期，也是《知音》改變了我。在一個晚自習後，我從教室回宿舍，從琴房經過時，突然聽到有人彈《知音》。這個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又吸引了我。我駐足細聽，那一刻，身心如被水洗過。一瞬間，我萌生了練琴的念頭。第二天，我去了琴房，開始練《知音》，很快也學會了。此後一個多月，我每天都去練琴，並熟練掌握了八度伴奏和一般的和絃伴奏。可惜，實習之後，我沒有堅持，後來一想，畢業後也沒有琴，就放棄了。

有一年，村中有個人買了錄音機，好多人都聚集到他家去聽歌。我和幾個小夥伴也成了常客。在這兒，我學會了《童年》《故鄉情》等歌曲。那時候，我多麼想自己也有一個錄音機啊。這個夢想一直到畢業之後才實現。

一天晚上，一個特別喜歡唱歌的夥伴到我家玩。恰好，那天有好多鄰居。兩間小屋裏坐滿了人。開始大家說笑着閒談，後來不知誰提議讓那個夥伴唱歌。這麼多人，他有點羞澀，就讓我和他一起唱。我們先唱了《獄中十二月》，又唱了《故鄉情》《我的祖國》等好多歌。每唱完一首，大家就鼓掌，有的還不斷地稱讚。我們開始還有點放不開，後來越唱越帶勁了，聲音也越來越大。我們的歌聲和大家的說笑聲混合在一起，從小屋裏飄出來，飄蕩在村莊的上空，一直就那樣飄着，讓我的回味裏充滿了歡樂。

剛上師範時，我對家鄉的思念特別強烈。週末的夜晚，我常常一個人在校園外面的菜園裏漫步。孑然一身的我更感到孤獨難耐。我一邊漫無目的地走着，一邊遙望着南方的天空，輕輕地唱起了《故鄉情》：“故鄉的山，故鄉的水，故鄉有我幼年的足印……他鄉也有愛，他鄉也有情，我卻常在夢裏故呀鄉行。”唱着唱着，眼睛裏就溢滿了淚水。只是沒有人知道我的思鄉之情，沒有人聽到我的歌聲。只有我的心在傾聽，園裏的青菜和花草在傾聽，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在傾聽……

有一次，學校裏組織學生觀看了電影《紅高粱》。看過影片後，裏面的歌曲《酒神曲》《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很快就在校園流行起來。特別是當有女生在前面走着時，後面的男生就大聲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頭。”一天傍晚去餐廳吃飯時，飯還沒做好，每個窗口都排起了長龍。我排在一個窗口的最前面，後面大多是我班學生。這時候，我起了個頭，我們就大聲合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接着，其他排隊的也跟着唱，唱得非常整齊嘹亮，歌聲震盪着整個餐廳。做飯的師傅們就看着我們笑。那是多麼無拘無束的時代啊！

實習結束時，學校召開了一個茶話會。快結束時，校領導說，你們唱首歌吧。開始，同學們都不好意思開口。有同學就讓我先起頭。於是我就領頭唱了《酒神曲》。我們幾乎是有多大聲就喊多大聲。實習學校的領導和老師們都微笑着看着我們。現在想起來，和出洋相差不多。但那時，我們卻感到了無比快樂。二十多年之後，茶話會上說的什麼話我早就忘記了，唯有唱歌的情景彷彿就在眼前。

畢業後，戀愛了，我們在一起時總會唱幾首歌。記得她第一次讓我唱歌時，我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唱得雖然不好，但卻飽含着深情和初戀的喜悅。這歌聲也向她傳達着我的愛意。藉着歌聲的表白，兩顆心也迅速地融合在一起。

她要去南方打工了。離別前的晚上，我們一起在鄉間小路上散步。初春的夜晚，寒氣還很重，但我們卻感受到了彼此的溫暖。只是，離別的憂傷充溢着我們的心。我們肩靠着肩走了一會。她突然說；“你再唱首歌吧。”於是，我就唱起了當時流行的《人在旅途》：“從來不怨命運之錯，不怕旅途多坎坷……若沒有痛苦分離時刻，你就不會珍惜我。千山萬水腳下過，一縷情絲掙不脫，縱然此時候情如火，心裏話兒向誰說。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只要你也想着我。”唱完後，她說：“心裏話向我說啊。”我說：“你走了，我怎麼向你說？”她說：“你不會寫信嗎。”

兩地分居時，我常常一個人漫步在鄉間的水渠邊，黑暗的田野，寂寞的心情，難解的愁緒包圍着我。何以解憂？唯有唱歌。那首唱了無數遍的《東方商人》主題歌見證了我的孤獨歲月。沒有聽衆，沒有喝彩，只有無邊的憂傷滌盪着心胸：“……也許我們將北西南東，你永遠是我全部的所有；也許我們將天各一方，我永遠都在爲你等候。”我幻想，清風會帶着我的歌聲，飄到她的身邊，輕輕告訴她我的思念。相聚的時刻，我們會一起唱那首《久別的人》：“久別的人盼重逢，重逢就怕日匆匆……”而相聚總是太短，離恨總是太長，唱歌就成了我寂寞的解藥……

一轉眼，美好的時光匆匆而逝，唯有那些歌還是那樣清晰。它們藏在我心靈的某個角落，時不時地冒出來，把我的思緒拉回到天真無邪的童年，無憂無慮的少年，情竇初開的青春，苦樂參半的青年。彷彿那些歡樂還沒有飄遠，彷彿那些歌聲還回蕩在耳邊，彷彿我又乘着歌聲的翅膀，找回了那曾經失去的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