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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蟬相識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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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蟬,還在幼時。小小的,就聽得蟲兒在樹上鳴叫,越是酷熱就叫得越兇。這種好奇,讓我常常立在樹下,去尋找那叫聲的影兒,可也時常就看不到。終於瞧住了,那高高的枝杈間,落着一隻寸長的蟲子,一半的身子是透明的羽。它和樹身幾乎同色,很難分辨,只有它爬動時,纔看的最清。

與蟬相識散文

這蟲兒很鬼,常常與你捉迷藏,那麼高的樹,你看着看着,它就挪走了,走到揹你的那一面,好像它能窺測人的心思。這便讓我更爲好奇,就想捉住它。

捉它的辦法很多,找個長竹竿兒,上面綁塊紙板,塗上膠水,慢慢地從樹下舉起,伸到最近的位置,突然就貼上去,似乎便能貼到它,這種方法我一次都沒有成功過。它比人靈,看着那板兒靠近了,便慢慢地轉到了背面,你又去攆,它又轉着回來,搞得你心急火燎時,它嗡的一聲,飛往天空,身後留下一溜子的尿液。

我又改做網粘,買來一個尼龍絲網兜,用鐵絲繞個圈套上去,也是慢慢地舉着,不等靠近,不等它那隻賊亮的眼感覺到時,猛罩上去,它也企圖逃走,可常常就掛在了網眼上,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抓它爲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就是拿在手中好玩,捏捏那如漆般黑亮的殼兒,那黑珠子似的眼睛,那爬滿綠色網格透明的羽,看着它在我手心裏爬,卻總是不放手,怕它逃跑。後來,我用一些冰棍棒兒編成小籠,放它進去,但不知該給它吃些什麼,它爬過兩天便死了,躺在籠子裏再也不動。這很引起我的傷感,出自同情也就不再這麼去折磨它。

突然在一段時間裏,我玩起了彈弓,那種誘惑讓我整日在樹上尋找叫聲。一次暑假,我住在了親戚家,距一所院校很近。那裏有一道長長的牆,長着一長排的楊樹,樹都高大,葉兒茂密,樹杆兒總是白白的。正是酷暑難熬的時刻,風如流火,那樹間就落滿了蟬,一片一片的歡叫聲如這熱浪一般永不停息。我舉着彈弓整整打了一個下午,收穫了幾十具蟬的屍體,也有活的,但都殘缺不全了,少了羽,少了頭,少了肚子。我起先好興奮,在從描準到放彈,到打空了又去打,打中了往下飄落的過程確實令人興奮不已。就像釣魚,魚兒咬勾的那一瞬,人心就特別的活躍。

當我提着一兜兒的蟬屍,看着幾隻在生死線上掙扎的蟲兒時,心裏的那股熱潮開始低落,它們再也叫不了,飛不了了,等待的就只有死亡!回家的路上,我將那些蟲子倒在了草叢裏,想起它們剛剛活躍的樣子,心情沉沉的走了。

少兒時的我,與蟬蟲就這麼相識過一段,後來,慢慢地知道了這蟲子的一生也是那麼不易,在黑暗中渡過一生最漫長的時期,一旦看到了陽光,短短几十天就該逝去了。這個生命的過程,實在對蟬兒不公,怨不得它總是在臨終的那些日子裏,那麼拼命地嘶喊,那些喊聲都意味着什麼呢!我着實爲它們難過過。

我孩子的幼年時期,似乎與我雷同了,也是那麼的喜歡蟬蟲,拉着我到處去尋找那種叫聲,這便讓我再一次的接觸到它。

我帶着孩子在公園的一片矮樹林裏,林中時不時都有蟬兒在叫。由於樹矮,那蟲子就清清楚楚地爬在那裏,我們看着它叫,看着它鼓起腹下的音箱,清亮的音樂便響了起來。那是一種音調,卻從低音快速地拔到了高音,那麼清脆、響亮,高亢地讓人興奮。孩子要捉它,我幫着下了手,什麼也不用,就一隻手快速地捂了上去,它居然沒有逃脫,一連捉了好多隻。

孩子帶回了它,我說這蟲子矯氣,手摸久了會死的,孩子便放它在屋裏飛,它們總是順着陽光跑去,全落在紗窗上。在那裏它們過了一夜,孩子又問我它們吃什麼!我說它們喜歡喝樹的汁子,沒想到孩子就跑過去,打開窗子一隻一隻放它們走了。它們就落在院裏的大樹上,那年夏天,我們的院子最是熱鬧,熱鬧的有人竟用腳去跺大樹,因爲蟬的歡叫聲讓他們睡不成午覺。

秋天的時候,連續數日孩子起的很早,我很納悶。下午回到家裏,飯桌上卻多了一道菜,一盤油炸蟬蛹。聽母親講是孩子們抓來的,還鬧着要吃。我吃了,還真的很香,也知道這是一種極富高蛋白的營養物,可我卻吃的心情不爽,有點沉重。

有一次給孩子講故事,就講了蟬的一生,它聽了極認真,也總是不斷提問題,我把自己的心情也如實地講給了他,他帶着許多疑惑走了。可從那時起,我發現他就很少捉蟬玩了。

蟬,這個東西確實讓我疑惑過,那麼小的身體,那麼大的聲音,在黑暗中活過數年,又在光明中度過短短的幾十天,且以幾十天的驚世高歌,讓人類意外地關注了它,古時奉它爲神物,來保佑人能輪迴不死,有多少文人墨客爲它賦詩作畫,視它爲安憮人心的靜物之寶。特別是對人類童時的.心靈,它的歌聲會產生那麼強烈的誘惑。這種疑惑人心的力量,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至今我都弄不明白。

這小小的蟬,我該怎麼認識你呢!

讀過亨利+卡西米爾+法布爾的《昆蟲記》,以一個昆蟲學家的眼光,讓我對蟬有了進一步的理解,在蟬蟲漫長又黑暗的生活中,蟬兒並非是一個慵懶的東西,它要尋找供養生命的液汁泉,也就是樹的根鬚,它就要不停地挖掘,並用身體分泌出來的泉水將乾燥的土粉和成泥漿,糊在洞壁上,建立自己生存的小窩。它時時刻刻都在辛勤勞作,把硬土弄溼,用爪子拍實、壓緊、抹平,這樣才能暢通無阻。它真可稱爲了不起的澆灌者,毫不遜色的工程師。就像人類開採煤礦、修築地鐵一樣,而它卻是在黑暗中勞作的。

昆蟲學家對蟬的讚譽莫過於我對蟬的熱愛和同情。我們對蟬的認識,常常侷限於它的高歌、欣賞和玩味,而蟬卻用一種極強的生命之歌在向世界宣佈:它不是一個弱者。

它的確不是一個弱者,在生命的黑暗時期,就表現出一種超強的堅韌。一旦破土而出,迎着酷熱的陽光又暢響自己的生命之曲,直至生命枯竭。

對蟬的一生,我能說些什麼,自然對它的苛刻使人類對生命的認識更爲深刻。任何的生命都來之不易,任何的生命過程都是在磨難中走過,生命的意義就在於這種磨難,在於磨難中產生的那種力量。

想到與蟬相識,是我的一種幸運,因爲認識一種生命,也是在認識生命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