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轉山散文

“轉山去吧？”我說。

“好。”他應得痛快。

從去年底他回老家陪婆婆，我們倆在一起的時間有限，人到半百，我們倆都願意廝守，哪怕日子平淡，在一起總是幸福的，而面對現實，我們又不能不放棄很多，四位老人僅有婆婆還在世間，老人不離開家鄉，身體又不好，不能沒人相陪，做爲婆婆最喜歡的三兒子，他理所當然擔負起了應有的責任。而對老人來說，需要的不多，只要兒子在家。

從做救助開始，我沒有時間外出，沒有足夠的錢消費，酷愛旅遊的我，有時候想出去走一趟，都是奢望，就近走走，一天的時間，沒有車，也極不方便。他回來一次，我提出轉山，自然得到的是爽快回應。

轉山，可以隨走隨停，我不喜歡扎堆，沒必要在人多的所謂景區湊熱鬧，我只要隨心而行，隨心而看。

秋天，沒有春天的萌芽，沒有夏天的叢綠，也沒有一些文人眼裏的葉落悲秋，我算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很容易轉換心情，並且，在我眼裏，葉落花謝，只是重新開始的過程，我沒有傷，沒有悲，有的，是邊走邊看的歡喜，是一家人在一起時的完美。

週末，兒子不上班，和我們一起。

在鄉村住了三年，覺得城市離我越來越遠，我無法融入城市的熱鬧，不喜歡城市的熱鬧，這與我的心境有關，眼到之處，心隨之亂。

車子駛出城市，我的心也漸漸暢亮。每日裏面對生與死，時常心痛到無法呼吸，可以在短時間內調整心情，但頻繁的頻率，總是一種損傷，我需要清新的空氣，自由的風，需要湛藍的天空。或者說，在我還沒有能力隨時走出來的時候，我需要外在的力量，轉山，能夠給予我這一切。

沿途的車輛不少，所謂的景點停下的車子更多，不知道人們是爲了看景，還是放鬆，抑或是爲了吃一頓城市外的飯菜。我們一路前行，看到我喜歡的，停下車，看，拍照，再繼續前行，隨心，自在。

走着，我說，餓了。和我在一起吃飯，他和兒子都是照顧我的口味，順從我的選擇，我選了路邊一家安靜的飯館，坐在外面。我喜歡暢亮的空間，喜歡邊吃邊看，如果在室內，我都要選擇臨窗的位置，這家飯館遠離人羣擁擠的地方，給我一種不被打擾的清淨。純素並且喜歡野菜的我，先點了一盤薺菜餅，老闆介紹說山上的野韭花醬很好，豆腐蘸韭花，我吃得爽口爽心。臨走時，我對他說，就愛這樣的地方，周邊沒有人家，單單我們一戶，有網線可以上網，有水有電，足亦。他說離市區太遠，很多不便。嗯，目前我還不適合住在較偏遠的地方，有一些因素的制約。往往，現實就是這樣，不能隨心所欲，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願生活，終究，我們都有太多的放不下。

走在高架橋上時，我和他遇見了一個剛被撞了的貓娃，我們把娃“收拾”起來，帶上。每每在路上遇見往生的娃，我一定要帶上他們，讓他們入土爲安。飯後，前行的路上，選了一處土質鬆軟，有名曰“雲水間”的路旁，娃可以安安靜靜的上路。

生命的來來去去，時時發生，面對的辛苦，我知，他知，不求人知。堅強，在我的日子裏，不是一個詞語，也不可以只是一個詞語。堅強，是別無選擇。或許，久之，便成了習慣。和衆多做救助的朋友們一樣，做，就必須堅強，否則，放棄。

山間的行走，釋放了我內心積壓多日，若隱若現的黯淡，突然間，就明亮了。藍的'天，深深淺淺的雲，累累的枝頭，遠處的紅瓦，偶遇的農人，路邊家門外閒坐的老人，可愛漂亮的紅葉，一切，在映入視線的時候，讓我覺得，眼下的景緻，眼前的他和兒子，就是整個世界，我擁有，我幸福。

腳邊從容而流的清水，從哪來，到哪去，不可知，無需知，它在，我在，我們在，就是所有。

我的鏡頭，拍下一張張靜止的畫面，它們成了影像，納入我這一天的風景，而關於時間，猛然間在我微溼的眼睛裏凝集爲某一張畫面中的物，形象而具體，多彩而豐富，我彷彿能夠觸摸到一種呼吸，溫潤而柔美，於是我想到了，堅強，是自然而然。

他的笑臉，在皺紋裏綻放着年輪的溫暖。在兒子雙手環抱我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兒子的挺拔，我的笑臉，在山水間映紅了一叢的葉子……

山裏的秋，別有韻致，安靜，從容，自然，來便來了，去便去了，無需刻意，沒有強求。不求關注的目光，不求讚歎的語言，山裏的秋，是一種姿態，是一份情懷。

嫣然。我想到這兩個字。

我想到另一處的山水，那裏有我的師父，法師們，有我的師兄們，那裏的秋，更是別處所沒有的雅和淨。我想念。

轉山，看水，賞秋，離開喧囂，拋開煩擾，在山水之間還原本真，清爽，透徹，讓自己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