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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板巖·手板庵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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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板巖·手板庵散文

手板巖,位於故鄉的西北角。其名,因在百餘米高的懸崖峭壁上,懸掛着一塊巨大如手掌的鐘乳岩石而來。

在故鄉,手板巖的名氣很響,幾乎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小時候去親戚家,手板巖是我們的必經之路。遠遠地,那泛着銀輝的崖壁,總令人心生敬畏。走近了,在手板巖東頭逼仄的山麓,一塊巨石如天外飛物巋然於道。路外,是湍湍急流,唯有側身彎腰,方能從其內側的罅隙中小心翼翼地穿過。向前平步數十米,道路漸次變窄,僅二三十公分許,且緊臨着嘩嘩作響的白巖河水。

在凹陷的崖壁下,藤蔓如簾,陽光稀疏,滴水綿綿。水珠砸在行人的頸脖裏,總覺清涼如冰,還伴着生生的痛,微微的癢。崖壁斜罩欲傾,仰望之,恍惚間天旋地轉,令人提心吊膽。那隻巨大的手板巖,呈蘭花指般懸掛在崖壁的三分之二高度,好像如來佛祖的神手,在掐算着人間過客的前世今生……

若逢天雨,河水稍漲,行人於手板巖下就得赤腳蹚水,那塊巨石突兀處也非繞道前行不可――沿着一條倒“V”形的小徑逶迤而上,小心翼翼、兩股顫顫,生怕從黛青光亮的青石板小路上跌倒。當行至小路的頂端,便見數處荒蕪的呈階梯狀的平臺,那便是手板庵的遺址了。

手板庵,顧名思義是一座寺廟,因它傍手板巖末端崖壁下的陡坡,近似懸空修建而得名。

在故鄉,手板庵早在半個世紀前就不復存在了,可它依然被老人們津津樂道。

據傳,手板庵始建於明朝末期。它雄居於手板巖左側之腰,依地形分三進堂漸次修建。那飛檐轉樑、勾心鬥角、畫檁雕棟、展翅欲飛的身影,在崖壁、古木、滴水的掩映與烘托中,僅顯一鱗半爪,似氤氳着一種古老、幽遠、威嚴、神祕。

那鐘聲,曾穿越千年,聲聲相催。

那禪歌,曾悠揚溫婉,掏心掏肺。

那信徒,曾摩肩接踵,匍匐磕拜。

那香火,曾紙燃香焚,嫋嫋如炊。

那疾惡如仇的哼哈二將,那心慈面善的觀世音菩薩,那神通廣大的如來佛祖,……然而三界之中,誰又能做到真正的六根清靜呢?

相傳,主管手板庵的最後一位和尚,是一位即將得道、癡戀昇天之人。他每天在雞叫頭回前,必到那呈蘭花指狀的手板巖內唸經功果:他只需信手抓起幾塊白巖河的鵝卵石,口中唸唸有詞,隨手一揚,那些鵝卵石就如魔法似地粘在了崖壁上,直達手板巖內一個數平米的平臺。然後,他懷揣香紙,手提油燈,如履平地。

白巖河水日夜喧譁着,似唱着一首沒有始末的輓歌――一場血光之災不期而至。原來,在手板巖的對岸有數畝良田,在木質的莊坊屋裏居住着一戶李姓人家。某夜,莊戶的男主人凌晨入廁,見對岸崖壁上有豆火漂移,他因好奇而細察之。當他認清是手板庵的和尚時,在歎服之餘,便善意地大喊了一聲:

“您要好慎着兒(小心)啊……”

就是那一聲好心的呼喚,可憐了在懸崖上行走的和尚,他因驚擾,失足殞命於白巖河邊沿了。據說,紅巖潭如雞血玉似的河底,就是那和尚的鮮血染成的,故鄉的山山嶺嶺、丘丘壑壑的土壤,也因懷念他而慢慢地變成了紅色,這便是家鄉“紅土坪”的來歷――那畢竟是傳說罷了,不過,在手板巖的.崖壁上,至今還粘連着許多鵝卵石,似乎在印證着傳說中的故事。

從那以後,手板庵再也無人打理了,但是,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還會虔誠而至,風雨無阻,因爲在信徒們的心中,手板庵的諸神善良、正義、靈驗。

在那段歷史倒退的歲月裏,一羣無知愚昧的人羣,將一尊尊精美的藝術瑰寶,喪心病狂地推下了嗚咽的白巖河,還把歷史悠久的明代古剎手板庵付之一炬。

據至今健在的老人說,手板庵第三進中的仙尊,是一棵由金絲楠木雕成的,座圍丈餘,高約六米的如來佛祖。也許是它真有靈性而懷念着手板庵的溫暖,以及牽掛着故鄉的子民,它在滾落入白巖河後,遲遲不肯動身。它一路漂漂泊泊,顧顧盼盼,長達半月才抵達數裏外的尼潭。它又在尼潭裏逗留、緩轉、尋覓了很久很久,最終,纔在悽然中緩緩上路。當鄉親們再次發現它時,它還在不遠的茄子灣的大巖包旁依戀、哀傷、悲泣。

當時的年代,農村人口衆多,僅故鄉陽莊坪的後生家,就有數十人之衆。也許是心存不捨、善念、愧疚,陽莊坪的男人們,又把它擡進了路旁的大巖殼裏立着。隨之,就近的鄉親依然有人去膜拜,並漸成風氣。不過,最終該如來佛祖像,還是被某包鄉幹部帶着很多追隨者,撿了很多浪水渣柴圍着,在熊熊的烈火中化爲灰燼。

光陰荏苒,半個世紀過去了。近幾年來,因發展鄉村旅遊,一直有重建手板庵的傳言。可是,三年前的攔河壩,淹沒了手板巖山麓的行人小道,順河修砌村級公路時,還徹底炸燬了手板庵的廢墟。

有鄉親告訴我,在手板庵開工那天,施工方請來了法力無邊的李德武道師,拖了一車的鞭炮和香紙,以及道頭與其它齋物,行了隆重的“開山”儀式,以祭山鬼、廟神。

然而,在去年的夏季,卻發生了一件與我好友相關的咄咄怪事:某天,張師傅在家鄉的一隅送料,放工回家時,在距手板庵僅兩公里處,他便出現了胸悶、頭暈、眩幻之感。憑藉自己的毅力,他繼續前行。可是,當他行駛約七公里後,竟在一岔道口將方向左拐,又繞道四五公里,終達了手板庵的山腳――在毫無意識下制動、熄火、帶剎後,懵懵懂懂地,他走進了距手板庵不遠的一條深山陡谷,直到路窮崖盡、筋疲力竭。

在家人及親友們尋找他的過程中,他任憑手機打爆,竟動彈不得,嘶喊乏音。次日凌晨兩點許,他纔在驚魂、莫名、疲軟中被人發現……

手板巖千秋,但它雄偉欲傾的神韻蕩然無存;手板庵不再,留給世人的是無盡的唏噓與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