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卑微的勞動者散文
“五·一”之夜，央視一套的慶祝晚會，在“咱們工人有力量”的歌聲中拉開序幕。
鏗鏘有力，充滿激情的歌聲，瞬間把我們帶到共和國誕生時的艱苦年代，心中由然升起對偉大的工人階級和萬千勞動者的敬意。
在這紅歌嘹亮，星月同輝的節日夜，誰不心潮滲澎湃，浮想聯翩，尤其上了年紀的人。
不經意間，我眼前晃動着一個從大山深處來到城市打工的老人，一個卑微的勞動者。
說他“卑微”，是他來自貧窮落後山區一個普通農民，年老無依無靠，隻身來城市打拼；再是他乾的是收廢品或者說拾垃圾的髒活苦活，算是最廉價最底層的勞動者。
爲了淨化城市環境，廢品能夠物盡其用，一個城市和我們的生活，還真少不了這些所謂的卑微勞動者。
入住這個城市幾年了，常常看到一些衣冠不整甚至蓬頭垢面的人，肩上扛着裝滿雜物的蛇皮口袋或駕一輛堆積如山的破舊三輪，風塵撲撲奔走在車水馬龍的街巷和城市小區間。他們沿途邊走邊叫，收廢書廢報啊，收破銅爛鐵啊，收各種塑料廢品啊。。。。。。聲音窘促，費力，甚至有些撕心裂肺。也無論颳風下雨，寒署春秋，隨處都可以看見他們有些臘黃的面容和潦倒的身影。他們正是這樣一些讓人不屑一顧常遭冷遇的卑微勞動者——收廢品的人。
窮則思通變，要在如此竟爭激烈和爾虞我詐的社會生存下來，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勞動者，似乎也嗅到一些“商海”的氣味，摸索到一些更能賺錢的門道。如此低廉的勞動，一天下來除了求溫飽，還要使囊中有一點一滴的積累，廢品或垃圾這東西本來就不值錢啊！
於是，來我們小區收廢品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住戶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感悟：收廢品的人，並非靠買賣差價贏取小利，而是靠一把大秤賺錢。本來是兩斤重的廢品，經他們大秤一過，就縮水成了一斤，一半的差價不見了。他們最清楚不過，小區住戶們是不大會計較的。廢品本來就不值錢，丟也就丟了，堆放在家裏不衛生又礙事，何況人家還是親自上門，誰還任意挑剔呢？即使有人對他們的秤產生疑問，誰家裏又會準備一杆標準秤放在那裏？
去年夏天，又來了一個收廢品的人，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男子。
那天，天氣很熱，又當正午太陽火辣時。妻子聽到外面有收廢品的喊聲，就急忙打開房門，把那男子呼進家來。家裏廢報，紙箱，酒瓶，塑料製品等什麼的，又成堆了。
男子進門後見了雜物，一一向主人報出價來，報價比過去收廢品的'人都低。妻子想，今天就別想什麼收益了，就當人家上門幫助清理垃圾吧！
那男子把需要過秤的廢品認真分類打包，然後十分認真地逐樣過秤。
他一隻手顫抖地提着秤桿，一隻手緩緩地移動秤砣，口裏不停喊着：“看好，看好！”
也許，年歲大了，廢品重，天氣又熱，那略顯蒼白滿臉皺紋的臉膛有些漲紅了，口裏喘着氣，汗水順着下巴直溜溜淌下來。
妻子見他吃力又認真的樣子，心生惻隱又不覺好笑：看什麼啊，走走過場罷。便順口說了句：“你說多少就多少吧！”
不料男子一下生氣了：“這位大姐就說得不對了，不是我說多少，是秤說多少。我開的價可能比別人低，但秤不能虧人啊！”
果不然，持家購物輕車熟路的妻子，心裏也有一把秤。那男子稱的重量，與妻子估模的重量不相上下。這樣，每斤的單價雖然少了點，但合計的收入卻比過去多出許多。
望着這個粗手大腳，滿臉滄桑的老人，妻子不可思議地有些感動了。那麼多收廢品的人，都是用一杆大秤暗裏吃錢，他卻公開地，明明白白地靠登門勞動掙一點汗水錢！妻子過意不去，要把多出的錢退一部分給他，他卻神色凝重，毅然拒絕了。
以後，這個收廢品的男子又來過小區幾次，小區的住戶們漸漸熟悉了他。見了他，都樂意同他打招呼，有時還搭訕幾句。老人自然也感覺到小區的人們對他的尊重，便有問必答，真情相待。時間長了，終於瞭解到他的一些身世和由來。
他住在幾百裏外的大山裏，妻子早早病逝，身前無兒無女，十多年來就他孤身一人。在貧窮落後的偏僻山區農村，光靠地裏那點收成是難以維持生活的。人總不能只填肚子吧，家中沒有一個人在外找錢，穿的用的，請客送禮，開銷從哪來？更不用說人人都躲不掉的生老病死。有人問老人這麼大年紀了還出來打工，政府沒一點照顧嗎？老人說：“總不能有點困難就找政府吧，什麼都找政府，政府管得過來？”他聽外出的年輕人說，城市裏好掙錢，就想趁現在身子骨還硬朗找點養老錢。不料來到城市後，跑了幾個工地，都嫌他年紀大了，不用他。他想還是回家吧，卻沒了盤纏。沒有辦法，就幹起本行。
又是一年夏熱時，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再見到老人的身影。也許因爲他爲人處亊的厚道和重量，小區的住戶們不免對他有些牽掛，都想能看見他，把家中的廢品全賣給他，甚至完全送他。
幾天前，突然聽人說，他生病回山裏老家了。至於什麼病，怎麼生的，不清楚。只聽說他住在一間不足六平方米的出租房裏。出租房實際是主人早已不用的堆放雜物的廢棄小屋，沒有窗戶，不透一絲風。因爲月租只要兩百元，他就高興住上了。他早出晚歸，飲食起居無律，許多時候就一碗湯泡飯，兩個冷饅頭。
他走了，也不知道是他一個人走的，還是山裏來人把他接走的。
他的走，給小區住戶們留下不便和遺憾。他的走，也留給人們不盡思考：如此骯髒繁重的活，回報這麼可憐，他卻堅守着一份厚道和誠信！如此艱難窮困的人，掙錢這麼困難，他還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做人！
難道這些也是卑微？要是卑微，真印證了“卑微者高貴”的哲理。
在感慨“紛繁人世，幾多不公”之餘，我們能做的，大概只有懷揣對這些卑微勞動者的敬意，呼喚平等、公平和正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