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裏的散文欣賞

今天是二月二，與妻一塊去理髮，過去一看，滿屋都是人，我們只好“望人興嘆”。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想起了小時候到了二月二，總會聽媽媽的話，早早地去理髮。我們那裏流傳正月理髮死舅舅的說法，所以不管頭髮多長多短，到了二月二這天一定要剃剃頭。俗話說：二月二剃剃頭，一年都有精神頭，孩子生龍活虎、健康平安。

二月二也是春天開始的時間，可山東這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的故鄉在南方，相對溫暖溼潤。但故鄉的冬天比北方難受，屋裏沒有暖氣，晚上脫了棉衣，鑽進冰涼的被窩裏，縮成一團，好長時間暖不過來，起牀時穿上冰涼的棉衣棉褲，冷得直打哆嗦，常常會叫媽媽姐姐，把棉衣放在早晨生成的火上烘烘，棉衣棉褲烘的熱熱的，穿進去那個叫舒服。所以小孩們都不願早起，即使起來臉和手儘量捂着，露出來的感覺，風一吹，冰冷冰冷的。冬天的村裏靜靜的，偶爾有人也是弓着背，悄悄地各走各的。我們小孩找小夥伴，都會用另外一些衣服捂着臉面，順着牆根低頭一陣小跑。

二月裏寒冷的北風，變小了，漸漸停止了。一天，微微的南風吹來，。首先感覺不再那麼寒冷刺骨，就是夜裏起夜，直起腰也不凍手凍腳，躺在牀上，門外颳起的南風，聽起來就像一位“夜行人”的喘息聲，一吸一呼，時柔時強，時近時遠，彷彿就在我家的院落，又似在村裏的某個地方，雖然捉摸不透卻清晰連貫。後半夜，風大了，南風變成了“淘氣包”，調皮地敲擊我家的門窗，如果你不理它，它就一波一波地敲，甚至它到院落鬧騰，故意把院子的某個東西弄翻弄倒，併發出“嘎——嘎——嘎——”的嬉笑聲，一開始我挺恐懼害怕，最後不得不忍受它的胡鬧，在無奈中縮成一團躲在被窩裏睡去。早晨沒有起牀，就聽到一羣喜鵲在樹上歡叫着，“嘰嘰喳喳，喜事連連”，喜鵲的叫聲是喜慶是吉祥，是鄉下人最喜歡聽的聲音。

村子因爲春風吹來，有了生機有了希望也有了靈魂。大人們常常望着天空呆望，我也學着他們朝天仰望：天還是天，只不過灰白色天漸漸沉下來了，有點陰鬱，除此之外，並沒有值得一看的事情，歪着頭想從他們的臉上，看懂什麼，只聽到他們嘴裏自言自語囔着：是時候，該下雨了！我茫然一片。母親也會帶着我最後一次竄門走親戚，說是再不去就沒有時間，去的往往是比較遠的親戚家。那時候知道雨季來了，媽媽就開始忙了。每每想起，這樣的光景總會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裏放映起來。

春風吹來，伴隨着霧也來了。家鄉雪少霧濃霜重。霧，是那種濃烈清純又非常非常溫柔，纏綿得剪不斷也扯不散。故鄉的霧潔白乾淨，沒有北方霧這樣污染不清不潔。走在有霧的天氣裏，是一件夢幻的事情：遠處高大的山看不見也就算了，可近距離的樹木也無法辨清，人與人隔着幾步聽得見卻看不着，捉迷藏就不用躲藏。白霧會沾在頭髮上眉毛上鬍鬚上，把人變成“白鬍子老頭”，小夥伴會相互指着對方哈哈大笑，霧還會伏在額頭臉頰脣上，深深地親吻着每個人，惹得人不得不閉上眼睛任其所爲，這是妙不可言的時刻——童心喚醒，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如果沒有風吹起，童話裏的仙境，會在午後才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裏。

有了春風的前奏，春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敞開大門，迎面一股潮溼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給人透心的舒爽，令人一下子精神抖擻心曠神怡。望着門外如牛毛，如銀絲，如姑娘長長髮絲的春雨，讓人情不自禁走出家門，走到院落，展開手臂伸開雙手，去迎接去擁抱那期盼已久的春雨。春雨俯下身子，接受你的熱情與真誠，就在這靜靜的擁抱中，能感覺到春雨有一顆“火”一樣的心，她能促使生命的覺醒，也能召喚生命的迴歸，彷彿我的.生命也開始激盪起來……

冬天裏堆積的憂悶一掃而光，外面的山水、樹木、田地都在向人招手——春天吸引着人。拉開院門向外走去，村子周圍的春雨似雨像風又像霧，瀰漫地籠罩着大地，田野、樹木、山崗，被雨披上輕紗插上蟬翼，天地間又似有無數的精靈在空中飛行，細雨拂面，渾身酥軟。

小河邊。睡了一個冬季的小河醒來了，她穿着明晃晃的外衣，嘩啦啦地唱着歌，一刻不停地奔跑着。小河不寬，水底的卵石清晰可見，幾隻麻雀停落在河邊，她們歡喜打鬧府啄仰飲……小河小鳥融然相得，怡然共棲。天真、快樂、清純、朝氣一幅早春和諧圖，強烈感染人，使人耳目一新，心情大悅。

走在春天裏，到處都是春意勃發的景象，讓人有了欣喜，有了喜慶，內心充滿沉甸甸的期盼。過一段時間，最多一個禮拜，哦，時間不會長的！春雨就會把剛剛起色的自然界打扮的更加花枝招展，許許多多的精彩異常紛至沓來，形成一個更溫暖、更生活、更美麗的春天。一想起世界即將變得鮮活起來，我爲之激動爲之感動，我要放歌我要跳舞，我要深情地去歌頌春天——沒有比這更神奇的季節了。

初春也是媽媽帶我上街最多的時候。此時，生產隊還沒有上工，家裏也要添加生活用品或種子肥料和農具材料。媽媽會買上吃的，讓我在某個地方等她。常去的一家是在街的中間，一個叫“朱主任”的阿姨，她好像住在供銷社裏，她的孩子小名都與數字有關，有叫小七的，有叫小九的。這都不是主要的，吸引我的是她家的花池，種的全是蘭草花。冬天來臨，她們用鋸末和稻草覆蓋其上，來年早早地綻放開了，比山上的野蘭花早開半個月。我喜歡蘭草花：整體修美，身材高挑，花有三對花瓣，花蕊像翻卷的舌頭，上面長滿嫩黃色與醬褐色的斑點，春雨下起時，毛絨絨的花蕊沾滿亮晶晶小水珠，閃爍着怪異的光澤，看上去豔薄粉柔，在葉片的映襯下，開得燦爛盡情，像一隻斑斕蝴蝶。蘭花的香味是也極特別，淡淡的，幽幽的，若有還無，飄飄嫋嫋，遠遠地就能聞到香味。早春的蘭花不僅裝扮春天，也給人家的院落帶來了光彩，給我留下了青純而悠遠的情感。

春天是多情的，會引起人們無限懷念。前年春天回老家給父親上墳，坐在叔叔家的屋檐下，看到一羣小朋友，蹦跳地唱着童謠：木蘭花開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她們脆嫩的聲音充斥着春天，使得故鄉的春天更加柔和更加親情起來。此時此刻讓我想起三十多年前的事。在小街的南頭，一個親戚我叫舅奶奶，她家有一個如蘭花般的外孫女。記憶中的女孩，眼睛不是很大，靈秀而又聰慧，看人總是含着笑意。她從來不和我說話玩耍，驕傲得像一位公主。記憶深刻的一次，我在舅奶奶家等媽媽，她也來玩，穿着一雙繡了蘭花的布鞋，冒着細細的春雨，在帶有小水坑的街道，蹦蹦跳跳地唱着童謠：木蘭花開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我瞪着大眼睛，聽着她的歌聲，很擔心她把花布鞋給弄溼弄髒了，就這樣傻傻地看了很久，直到我準備去找媽媽時，已經坐在屋檐下的小女孩，突然跑過來把手裏的油條分給我一半。那時我們可能有一些對話，我已忘記了，應該是“你家在哪裏……跟我玩吧……”之類的話，這是我們唯一的一次說話。多少年後，我忘不了那天的情形，忘不了那童嬌的聲音——拿着！給你的。從那個春天開始，我便懂得好聲音裏有一種特殊語言——拿着！給你的，語調是那麼的美妙那麼親切那麼感人，一提起，她的聲音又在我的耳畔響起。即便現在把她寫下來，我的心也軟軟的，使人懷戀那雨那街那人。

故鄉的春天是多麼美好，故鄉的春雨是黏人的，一下起來，就連綿不斷，停停歇歇，越下越溫暖。以前雖然小，但知道故鄉所謂的雨季，自從到了山東再也沒有雨季的親身感受了。故鄉的春天啊，那麼豐滿、動人、可愛，叫我永運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