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裏的一抹紅散文欣賞

冬日的天，灰濛濛的。地上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遠遠望去，如夢如幻。走在人羣稀疏的清冷大街，依稀能聽到路旁的大樹像是被狂舞的皮鞭抽打發出的呼呼聲。小鎮上的老人們都說，這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特別冷。在這樣的初冬清晨，連冬日裏的陽光都似乎怕冷起來，躲進了棉胎般厚的雲層。南方的冬天，雖沒有北方“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冬景，可鑽心刺骨的溼冷氣候卻也能叫南下的人們不禁感嘆：北方的冬天竟不及南方寒冷！

天，漸漸亮堂了起來。行色匆匆的路人似乎也多了起來。刺骨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呼呼”地咆哮着，用它那粗大的手指，蠻橫地鑽進行人的頭髮，針一般地刺着行人的肌膚。行人萬般無奈，只得將冬衣裹得嚴嚴實實，把手揣在衣兜，縮着脖子，疾步前行。

迷霧中，一輛公共汽車從遠處行駛而來，站滿上班族的站臺緩緩停下，打開了車門。衣着光鮮亮麗的青年男女爭先恐後地擠上車。就在車門將要關上之際，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太太拄着柺杖，一步一步蹣跚地走上了車。老人看了看四周，車上空無虛座，於是站在了最前面的一個青年男子的旁邊。男子漠然地轉過身，假裝沒有看見，眺望着車窗外的風景，心裏禁不住一陣躁動：“這老太太上車怎麼這麼慢，像蝸牛一樣，可別耽誤了我上班時間！”男子愁眉緊鎖，臉色鐵青。

車窗外，刺骨的寒風肆無忌憚地吹着，街道兩旁的樹東搖西擺着。

車子緩緩啓動了。許是沒有防備，本是體弱的老人身子慣性地向前傾了傾，一個踉蹌，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青年女子的高跟鞋，女青年“哎呀”一聲，嚇得老人往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手裏握着的柺杖也摔到了一邊，老人痛苦地呻吟着，車上所有目光都轉移到了這位老人和青年女子的身上。只見青年女子挑起那秀氣的眉毛，瞪着一雙鳳眼，嗲聲嗲氣地指着老人說：“你，你，你這是怎麼搞的呀？你踩到我的鞋子啦！”

“姑娘，對不起，我……我給你擦擦。”老人被青年女子突如其來的斥責嚇得哆嗦說道。

“不用了！”青年女子似乎還不解氣。“像你這麼大歲數，怎麼還大清早出來跟我們搶公交呀？這麼大歲數就該在家好好呆着少出來！”說着青年女子把頭扭到一邊，眼角那不屑的神情似乎是在對老人說：“別讓我看到你。”

車窗外，寒風吹得似乎愈發起勁，把路兩旁的樹吹得吱吱作響。

老人坐在地板上，不知是老人年歲太大，還是天寒地凍，老人幾次想努力掙扎着起來，卻終究無法站起來。與此同時。車內的其他乘客的目光都在冷冰冰的，無一人願意上前攙扶老人。

“媽媽，媽媽，這位老奶奶怪可憐的，我們上去扶她一把吧？”車內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小男孩兒奶聲奶氣的聲音。

“小孩子懂什麼，少管閒事！”人羣中依稀能辨認出那是一箇中年婦女的厲聲斥責。

“可是媽媽，老師不是教我們從小要尊老愛幼嗎？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小男孩似乎不太願意聽從於媽媽，天真地搖晃着中年婦女的手。

“得了！說了不要管就不要管，小孩子怎麼那麼不聽話！”厲聲依舊，顯然，中年婦女甚是不耐煩。

車廂內沉默一片。

“這姑娘說得也太刻薄了，也不過去扶一扶老人。”很快，車廂裏傳來的議論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沒看過新聞嗎，很多老頭老太都故意摔跤，然後等着好心人去扶，可到頭來還是老人反咬一口，說是做好事的那人推倒了自己！”

“是啊，上次我就是看到一個老人暈倒在大街上，我上前救起了他，結果那老人非但沒有半句感謝，還說是我撞到了他！後來交警也誤以爲是我撞倒了老人，鬧了半天，幸好路旁的電子眼替我還了公道！”

“要我說啊，現在的社會真是人心難測，好心沒好報啊！”

……

車上的議論聲漸漸多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但始終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攙扶老人。

刺骨的'寒風順着車頂天窗溜了進來，肆意拍打着車上的每一個人的臉頰，冰冷而麻木。

這時，一位戴着紅領巾的小女孩穿越了層層人羣，從車尾擠到了前頭，上前一把扶起了老人，只見她眉毛揚起，眼睛眯成一條線，從她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縷溫柔的目光，那目光像溫暖的春風，拂過老人心頭。“奶奶，你沒事吧！”老人雙手顫動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連連說道：“小姑娘，謝謝，謝謝你！”

原本熱鬧的公交車上頓時一片寂靜，靜得似乎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車廂裏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車窗外，久違的冬日撥開雲層，微微探出了個頭，霎時日光傾城。小鎮上行色匆匆的人們紛紛佇立行走腳步，擡起頭來，望着冬日笑了。

寒風漸漸放慢了腳步。開始細了，柔了。風裏似乎有些潮乎乎的氣息，夾雜着淡淡的泥土味兒。街的盡頭，一棵杏樹在拐角處迎着柔柔的風，每一根細細的枝條上那點綴的花骨朵，羞答答地綻開了一抹暗紅，像是瀰漫着的孩子氣的笑聲，爛漫成海。

瞧，杏花開了，紅得那樣豔，那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