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臆想中的西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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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什麼叫西部,如果單從字面的角度來理解的話,就是和東部相對應的地方。不知爲什麼,不只一個國家,西部都和蠻荒、未開化相聯繫。比如對於美國來說,一說起西部,就讓人聯想起黃土、塵沙、英雄秣馬厲兵、牛仔策馬馳騁……

臆想中的西部散文

那麼,對於我們中國來說,西部又意味着怎樣的概念呢。

西部,指的是包括四川、雲南、貴州、西藏、新疆、寧夏、青海、甘肅……一大片地區。那應該是一片遼闊、富饒的土地。

我沒有去過那些地方,但是,閉上眼睛,我的心靈卻彷彿穿越了千山萬水,來到了那片傳說中的土地。這就是我眼中的西部,我腦海中的臆想。

我覺得,我應該是在一片大漠裏。

我在哪裏?我就在這裏,在綠洲和沙漠的邊緣。

我的左面是一片稀疏的胡楊林,些許的綠色,點綴着遍地的黃金。最虛弱的,是那一條在綠洲中穿過的河流,它悄無聲息地出現,又在不知不覺中隱沒在沙礫裏。我知道,它是可憐的,它只不過是某一位即將貶謫凡間的仙女,偷偷滴落的一顆淚滴。

我的右手邊,是無盡的黃沙。在這裏,沙子是有生命的,它們匍匐前進,悄無聲息地向綠洲發起着一輪又一輪的進攻。還有些威武的沙礫將軍,它們駕馭着西風,作爲自己的坐騎,從半空中飛躍而下,向那些奄奄一息的胡楊林發動着不停的襲擊。

茫無邊際的戈壁灘上,頑強的仙人掌、白刺、沙蔥、白麻、羅布麻、鹽生草、紅柳、沙棘、駱駝刺……正與沙礫做着殊死的搏鬥。它們或三五成羣,用集體的力量對抗着進犯的強敵;或單兵作戰,咬緊牙關用血肉之軀抵抗着飛沙的攻擊。時間一日日、一年年地過去,它們的軀體逐漸萎縮,精神卻千年萬載,通過DNA遺傳,繼承了下去。

寒冷和灼熱,在這裏共存;白天和夜晚,是兩個世界。

白天的時候,暴虐的陽光炙烤着大地,整個天地,好像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燒烤盤。沙子,發出了吱吱的聲響,它們不像鐵砂那樣無能,稍微受熱就會漲紅了臉,像個大姑娘一樣,一點也不符合鐵骨錚錚的形象,沙子,永遠只是苦黃的一張臉,絕不在烈日下,顯出一點兒的熊樣。

到了夜晚的時候,今天的太陽已經無可奈何地退役,換上了冷月一枚,懸掛在天際。沙礫在白天積累的全部能量,在一瞬間消失殆盡。灼熱的激情漸漸冷卻,沙礫,恢復了慣有的鐵石心腸,冷酷無情。

誰說沙礫就代表着殘忍和無情,誰說沙礫就代表着吞噬一切綠色的邪惡力量,其實,它們也有憂愁、鬱悶的心靈需要慰籍,它們也懷着一顆疲憊不堪的心靈需要向人傾訴。

似水的流年,匆匆而過,一百年、一千年,就這樣匆匆過去了,在生命禁區的沙漠中,它們需要有人來撫慰,它們需要有人來關懷,它們需要有人來排遣那日益乾涸和焦躁的內心。

所以,它們纔會如此地不顧一切,奮不顧身地想要靠攏一切有生命的物體。綠洲是它們想靠近的地方,綠洲中那些生物是它們想親近的對象。請相信我吧,這些狂沙其實是沒有惡意的,它們只是想從綠洲那裏得到一些愛與關懷。只可惜,它們表達愛的方式,太過於粗暴,讓人接受不了。

讓我們原諒那些沙礫吧,在被流放了那麼多世紀之後,它們在孤獨和痛苦中掙扎的時間太久了,它們在烈日和冷月的欺凌下受折磨的時間太長了,所以,脾氣難免有些古怪,那免有些難以讓人愛憐。

請不要拋棄它們吧,它們已經夠可憐,它們被拋棄和遺忘了太久了。如果想要安撫它們,唯一的方法,恐怕就只有植樹造林了,既然我們無法阻止沙礫的侵襲,那麼,就讓綠洲向着它那已經鬥爭了千年的敵人,勇敢地靠近吧。

綠洲每向前走一步,沙漠那孤獨的心靈,就會得到一絲安慰,總有一天,冷酷殘暴的沙漠,也會變成綠洲,恢復它那姣好的模樣。

我相信總會有這一天,那麼,你呢?

我覺得,我應該是在一片高原上。

這裏的視野,是如此的開闊,一覽無餘,可以一直看到,大地和藍天接縫的地方,綠色和藍色的過渡之處,是那樣地和諧,看不出一點痕跡,也許這就叫渾然一體吧。幾縷縹緲的雲彩,點綴其中,也許,我應該覺得這裏很讓人愜意。

然而,仔細觀察後,卻發現並非完全如此。

俯瞰人間,我時而能看見高原之上那些時起時降的禿鷲,它們是豪放和蒼勁的代言人,像黑色的颶風一般盤旋在頭頂。凌厲的眼神,能夠看穿生死,好像兩道劍氣,直接刺穿你的魂靈。

哪裏有死亡,哪裏就有它們的身影,在死亡氣息瀰漫的地方,只有它們,是唯一的生機。然而,它們是死神的寵兒,它們卻是地獄的使者,它們啄食着死物的肉體,再把它們的靈魂蠶食,直到不留下任何的痕跡。

高原成了它一個人作秀的舞臺,成了一切其他活物的修羅場。瑟瑟西風,剝落了秋天最後的一片落葉;狂風呼嘯,帶起飛沙走石,戲弄着蒼茫的大地。禿鷲,是高原上,唯一跳動的脈搏。

誰說“嚎叫”這個詞只能用在孤獨而飢餓的狼身上,當夜幕降臨的時候,禿鷲用嘶啞的鷹“嚎”,渺小了整個的天地。於是,高原上的一切都變得虛無,西風停止了呼嘯,砂石不敢再放肆,禿鷲,是星空下,高原上唯一的強者,無所不能的王者。

它在黑夜裏張開翅膀,略空而去,高原,在它鷹“嚎”的呼喚下,明天,將再次甦醒。

遠處,是一座赤紅色的高原,上面沒有草木,只有一塊一塊凝結起來的泥土,它們比石頭還要堅硬,遠遠地望去,整座高原,好像是浴血的胴體,它仰面躺着,輕微的喘息。

禿鷲聽見了它的呼喚,於是,一個俯衝,落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它那如鋼鐵般堅硬的腳爪,深深地摳進泥土裏,彷彿是要扒開這垂死者的胸腔,刁出它的心臟來。我可以想見,那心臟的顏色,也是血紅。

我覺得,我應該是在一片草原上。

青草鬱郁,豐美異常,大批大批的牛羊和馬匹,隱沒在半人高的草地裏,若隱若現的,只能看見一個個滾動的黑色、白色或是棕黃色的半點,它們隨時變換着方位,迅捷而靈敏。

一位微笑的騎馬少女,她策馬揚鞭,獨自一個人,指揮者成千上萬的羊羣,她是草原的主人,在這片綠色的天地中,用揮斥一切的勇氣,展現着草原兒女的豪情。

她用最簡單的方式生存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有用最深情地方式戀愛着,愛山川河流,愛牛羊馬羣,愛這草原上的每一顆青草。

遠方影影綽綽的,是沉靜如鏡的湖泊,蘆葦茂盛,土地溼潤,湖邊住着草原的.子民,一個個有着閃亮的眼睛,好像嵌在臉蛋上的兩汪湖水。

湖水在微微地盪漾,水面上飄蕩着藍色的涼爽。有鴨子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水鳥,在湖面上游來游去。清澈得可以見底的水裏,魚兒在躍來躍去,跳着集體舞蹈。偶爾可以看見,水面上有小舟,在水面上晃來晃去,它停靠在湖邊,上面卻空無一人。一切都是寂靜,一切都是安寧,在這樣的世界裏,任何人,浮躁的心,都會瞬時安靜下來,心跳的速度,瞬時下降,因爲,靈魂,比身體,更先睡着。

水中有一圈一圈的漣漪,可是,就連這些漣漪也是安靜的,它慢慢地、慢慢地盪漾開,可是,如果你不仔細觀察,是絕對不會注意到它的移動,是不是,時間從此也凝滯了?

時而,有一陣大風吹來,於是,草原上瘋草,在狂風下起起伏伏,就好像一片綠色的海洋,泛起了綠色的波濤。我不知道什麼是神話,什麼是傳說,但是,在這一瞬間,我覺得,這就是神話,這就是傳說。因爲,只在一瞬間,鋪滿綠草的土地,就變成了一篇綠色的海洋,於是,一個有關於“滄海桑田”的奇蹟,瞬時,就在我眼前展現。這,纔是真真正正的見證奇蹟的時刻。

我覺得,我應該是在一座雪峯頂。

此時的我,距離天空是那樣近,我彷彿只要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天機。天空應該是碧藍色的,一碧如洗,彷彿是一枚寶藍色的寶石,懸掛在頭頂,我想觸碰它,觸碰這世間最巨大的寶藏;又好像是一滴世上最巨大的水滴,馬上就要滴落,我只要輕輕伸出手指,就能感覺到那冰冷如淚的溼潤。

是的,它距離我那樣近,可是,我卻覺得它是那樣的遙遠,天空對我來說,依然是一個永恆的大祕密,哪怕我此時已經站在了世界的屋脊。

我感到窒息,我想放聲大喊,卻又不敢,怕我冒失的喊叫,驚動了天上的神仙,是的,“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天空瞬息萬變,剛纔還是晴空萬里,一會兒又是風雲際會,色彩變幻,金色的閃電刺破了它的寧靜,好像一柄劈開天宇的利刃。

在雪峯上的人,應該是失去時間感的吧,因爲,雪峯之上,沒有時間的概念。身邊的每一塊冰雪,都是遠古時候凝固起來的,它們凍結了千年,至今還在沉睡,沒有醒來。也許,它們還將繼續沉睡下去,誰讓雪峯,沒有時間的概念。

在雪峯上的人,應該是失去方向感的吧。因爲,雪峯之上,一切都是潔白。

白色,是一種世上最特殊的顏色。其他所有的顏色,都有深淺的區分,比如深紅、淺紅;比如深綠、淺綠;比如深黑、淺黑……可是,請問有誰,曾經聽說過深白、淺白!

因爲,白,就是白!它是獨一無二的。

所以,渾身素裹的雪山上,沒有方向,放眼望去,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樣的銀裝。

方向感已經不重要。無論你身在何處,圍繞你的,只有聖潔、孤獨、冰涼、還有那無處逃脫的死亡的召喚。

雪峯,是高傲的;雪峯,是孤獨的。

“關塞極天唯鳥道”,白茫茫的雪峯上,到底有沒有路,即使有,那恐怕也是極其崎嶇的吧,只有那世上飛得最高的鳥兒,長江源頭班德湖上的斑頭雁,才能憑藉着這條鳥道,飛越世界的屋脊。

在雪峯之上,即使有路,也等於無路。

在雪峯之上,無路就是路。

歷史記得,1975年5月27日,一個倔強的藏族女子潘多,作爲中國登山隊副隊長,與八名男隊員一起從東北山脊登上海拔8844.43米的珠穆朗瑪峯,成爲世界上第一個從北坡登上世界最高峯的女運動員。

她用自己頑強不屈的意志,和強壯的體魄,征服了這座無路的山峯。

我可以想象到,如果把雪山上的積雪扒開,可以看到,這個絕不柔弱的女子,留在冰雪上的腳印,變成了化石。永世長存的化石,陳列在史冊裏,也陳列在每個中華兒女的心上。

西部,我臆想中的西部;西部,永恆的寂寞與孤單;西部,不朽的神話和傳說;西部,長存世間的浩浩的歷史的詩篇。

遠遠的,我彷彿聽見了千年前,絲綢之路上叮噹叮噹的駝鈴聲。

隱約中,我似乎看見了千年前,樓蘭古堡中翩然起舞的美少女。

於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靈魂在西部出現,從我的左腦進去,又從我的右腦出來。每一個,都在我的心靈深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於是,獨自枯坐在江南斗室中的我,也頓時豪情萬丈,豪氣萬千。

我認出了,那是出使西域的張騫,經歷了千辛萬苦,打通了大漢和西域諸國的橋樑,寫就了鑿空西域的不朽詩篇。

於是,健壯的大宛馬,從西部款款而來,一躍就躍入了大漢天子的眼眸中;紅彤彤的石榴花,從西域一路綻放,開放到了中原兒女的庭院中;香噴噴的芝麻粒,一路播撒到中原,一直撒到了焦香焦香的燒餅上;酸溜溜的葡萄,一嘟嚕一嘟嚕地從中原人家的葡萄架上垂掛下來,惹得盪鞦韆的小娘子也不覺眼饞。

再於是,華麗麗的絲綢、漆器、玉器……從中原源源不斷地,運送到了西部。

一個全新的時代從此開啓了。

我又看到了,唐朝那位著名的大師玄奘,在漫漫長路上,帶着一匹孱弱的瘦馬,和一名僕從,經歷了千辛萬苦,走遍了西域諸國,終於到達了西天古國,帶回了真經。於此同時,他還留下了一本口述的《大唐西域記》,遍敘自己遊歷西域的見聞。

他記錄下了整個一百三十八個國家和地區,記錄下了西域百姓的風俗習慣,記錄下了西域諸國的幅員物產,留給了後人無窮的財富。

我彷彿感覺到,那位元朝獨一無二的皇帝,他本來就是草原的子民,他帶着彪悍兇猛的蒙古人,馳騁在草原上,挾帶着征服天下的豪氣,席捲天下,馬蹄踏過的地方,一草一木皆爲之低伏。

他就是元太祖鐵木真,我們習慣稱呼他爲成吉思汗。他統一蒙古部落,崛起擴張,將大元的版圖無限制地擴張,於是,整個的西部,都屈服在他的鐵騎之下。

遠處,那若隱若現的是什麼,那殘存的、被風沙風乾了的,是孤獨而又悲愴的城市,那是已經死了的城市,它屬於一個已經不存在了的國度,是西夏、是蒙古、還是契丹;是鄯善、是車師,還是樓蘭?

從此湮沒在歷史的塵沙中,並逐漸凝固,成了歷史的殘跡。

這廢棄的建築物,凝聚着千年歷史的滄桑,它是風中的城垣,它在寒風中吶喊,而不是哭泣,它用自己那殘存的身體,爲我們訴說着一個又一個歷史的故事。那千瘡百孔的牆壁,是刀槍的痕跡,還是風雨的侵蝕,它用自己那堅強不屈的靈魂,考驗着世人的勇氣和膽量,看看,到底有誰,看見它那殘存的身體,可以不哭泣。

那是誰曾經呆過的地方啊?

是霍去病、衛青、還是飛將軍李廣;是殘暴的單于還是手持彎刀的馬賊。他們在西域,縱馬來去,也在我的腦海中,來去無蹤。

突然之間,我想去那個若隱若現的高臺上坐坐,也許,在千年之前,那曾經是一個巍峨的城池。我想站在它的上頭,伸手觸摸上面的天空,然後再低下頭,親吻腳下的塵沙。

我想站在那片廢墟之上,和歷史對話,讓西風,把我們對話的言語,傳遞到五湖四海,讓每一條河流、每一座高山傳閱。即使在這一瞬間,我馬上就死去,那也是最輝煌的死去,無悔我短暫的人生。

我在古往今來中奔馳、疾跑,唱着西部的歌謠。這首歌已經傳唱了千年,還將繼續流傳千古。這首歌沒有曲調,這首歌沒有歌詞,那是遠古的洪荒時代就流傳下來的信號。

要學會這首歌,很簡單,只要你閉上眼睛,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