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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陷絕境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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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欣不舒服,還是頭疼,星期天到公社開會她都請假沒去。她在宿舍裏整整待了一天。

又陷絕境散文欣賞

因爲星期天只有李佳欣一個人在學校吃飯,唐師傅在她剛上班不久就乾脆把伙房的鑰匙給她,讓她星期天的時候自己做飯吃。這個星期天李佳欣覺得身上沒勁兒,懶得動手,也懶得吃飯。她一天沒出宿舍,也沒吃飯,到了傍晚肚子餓得咕咕叫,纔到伙房找了根黃瓜吃了。

學校裏安靜極了。偌大一個校園就她一個人,她知道嚴志綱到晚上睡覺時纔會回學校。如果平常的時候,她是很喜歡一個人待在學校裏的,沒有人打擾她,她可以看書、學習,還可以胡思亂想,享受獨處的安靜和快樂。但是今天,她因爲頭疼,根本看不下書去,也睡不着覺,就不知道怎麼着好了。最近一陣子她因爲高英傑的事已經悲痛欲絕,後爹米壽昌又一個勁兒地找到學校鬧事,她的精神真快又崩潰了。

李佳欣心神煩躁,感覺身上很熱,就緩步走出學校。學校門口的籃球架下一幫孩子正玩籃球,個個滿頭大汗的。她想,這些孩子多快樂呀。自己怎麼就跟快樂無緣呢?

李佳欣往北走了一段路,到了小柏樹下。小柏樹鬱鬱蔥蔥的,跟她去年報到那天沒有什麼差別,但是李佳欣看了卻滿懷傷感——小柏樹已經有了幾百年的樹齡,而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卻還充滿了苦難。讓人最痛苦的是陷入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李佳欣覺得自己現在恰恰就是——孤苦無依、病魔纏身,而且危機重重。自己能度過難關嗎?

李佳欣離開小柏樹,走上東面的石頭樑子,在最高處面向北坐下。她坐着就能看到北面無邊的野地和遠方的青山,也能看到近前的水渠和勝利橋,還能看到從地裏歸來的社員和渠邊路上偶爾經過的行人。這種獨自一人極目遠望悲涼萬分的情景似乎什麼時候經歷過,李佳欣心裏想。

想起來了,姥娘去世的時候,她走到紅崖村村南的坡樑時,就有過類似的感覺——幾近絕望的感覺。時間過去了三年,這種感覺又回到了心裏。

姥娘活着的時候,一直說自己太倔強,膽子大,什麼事都不服輸;還說太剛強了不好,應該學會隨機應變,學會忍耐。但是,她對姥孃的話,那時很不以爲然。她覺得娘就是太聽姥孃的話,太能忍耐了,才一輩子捱打。娘應該反抗,應該跟米壽昌離婚纔對。李佳欣還覺得姥娘和娘都是太怕事,太膽小才都活得窩窩囊囊的。她在心裏發過誓,一定不走姥娘和娘她們的老路。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都不怕,什麼時候都不服輸的李佳欣消失了呢?信心和勇氣都到哪兒去了呢?

李佳欣靜靜地坐着,覺得身體燥熱,頭還是隱隱地疼。我該怎麼辦呢?什麼時候才能從這種痛苦的`局面解脫呢?小時候盼着長大,盼着走出紅崖村,認爲長大了,出去了,就自由了,就可以按着自己的意願生活了。自己非常努力地讀書,克服了種種苦難,也實現了獨立的夢想,但是卻不能按着自己的意願生活,依然被痛苦折磨着。曾經追求了,也曾經奮鬥了,可就是沒有得到自己理想的生活。

高英傑的形象出現在她的腦海裏,米壽昌的摸樣也出現在她的腦海裏。一會兒是高英傑,一會兒是米壽昌,他們倆就像兩個索命鬼一樣,交替着出現。她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命就被拿了去?

怎麼才能逃開他們的索命鏈子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天完全黑了下來。李佳欣突然膽小起來,就起身按着印象探着腳從石頭樑子上下來,到了大路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學校。學校自然也是黑漆漆的,她深一腳淺一腳跑到宿舍,開了門,摸出火柴,點着煤油燈……煤油燈的燈光照亮了屋子,牆上出現一個人影,她竟“啊”地驚叫出來——李佳欣被自己的影子嚇到了。現在如果有人來,不管男女老少,她都不會放他走的。但是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漆黑的夜裏,只有她一個人的校園跟她的靈魂一樣——死一樣的寂靜,讓她害怕。

“李老師,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什麼時候我帶你找中醫看看?”星期一課間的時候,嚴志綱碰上李佳欣,想起曾經跟李佳欣說過星期天帶她去看中醫,但是因爲星期天(昨天)他到公社開會了,就沒有去成,現在他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這些天我的頭還是疼,疼得厲害的時候就吃劉醫生開的藥片,但不能總吃。吃多了對胃刺激大,噁心反胃難受得很。我聽你的,早點兒找個中醫看看。”李佳欣被頭疼折磨不少天了,也想試試中藥了。

“你如果疼得特別厲害,咱們現在就去吧。我去請假。”嚴志綱說,他擔心李佳欣疼得厲害再暈倒就麻煩了。

“中藥也不是吃下去立竿見影就好的,別耽誤上班了。昨天我就請假沒去開會,今天再請假也不好。”李佳欣說。她想,自己麻煩嚴志綱已經夠多了,怎麼好意思再耽誤他上班呢,於是推辭說自己不願意再請假。

“那好吧,下午下了班,咱們就去。你看了病我再回家吃飯。”

“怎麼好意思耽誤你吃飯啊,要不你告訴我醫生家住哪兒,我自己找去就行了。”李佳欣說。

“他家不好找,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還是帶你去吧。”嚴志綱說。

“那就晚上吧,你吃了飯回來再領我去。”李佳欣因爲聽到上課的鐘聲,一邊走一邊回頭跟嚴志綱說。

吃了晚飯,嚴志綱立刻返回學校找李佳欣,帶着她七拐八繞地去老中醫王老白家。王老白家住村子西頭,黑燈瞎火的不容易找。

“李老師,你頭疼是不是因爲想的事太多,太鬱悶的原因呀?”返回的路上,嚴志綱問。他一想到李佳欣的後爹總找到學校來鬧事,覺得換了誰都頭疼。

李佳欣沒有說話,她說不清病因,但知道跟自己的精神狀態肯定有關係。

“那天老頭兒來找你,沒有見着你,肯定會再來找你的。”嚴志綱想起米壽昌的表情,提醒李佳欣要有心理準備。

“你說我該怎麼辦呀?”李佳欣憋在心裏的話吐了出來,她站住了,問嚴志綱。

雖然路上很黑,但是嚴志綱能清楚地“看”到李佳欣臉上的神情多麼無助——確切地說,應該是感受到。

嚴志綱也不知道。能有什麼辦法讓李佳欣的後爹不再來找她呢?他們之間的關係改變不了,矛盾化解不了,問題就肯定解決不了。

“要不你早點結婚吧,你結婚了,他就不會再追着你要錢了。如果萬一再有什麼事,也有人跟你一起分擔了。”嚴志綱爲自己想出的主意稱好,他想這可能是目前改變李佳欣這種境地的最好辦法了。

李佳欣一聽嚴志綱勸她早點結婚,情緒立刻激動了。如果是白天,肯定能看出她的臉變白來。她努力控制着情緒,調頭就往前走。

“你怎麼啦?” 嚴志綱感覺到李佳欣情緒變了,急忙追上去問。

李佳欣再沒說話,只顧往前走。

嚴志綱不清楚李佳欣爲什麼突然不高興了,心裏自責說一定是他的主意唐突讓她不高興了。

一直到學校宿舍的門口,李佳欣還是沒說話。嚴志綱心想:“女孩子的脾氣真是不好琢磨,怎麼我勸了她一句早點結婚她就不高興了呢。嚴志綱哪裏知道,他的話正說到李佳欣的傷心處呢!

“李老師,你沒事吧。我也是隨便說,你不高興聽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嚴志綱跟着李佳欣進到她的宿舍。

李佳欣看見嚴志綱很有歉意的樣子,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說,“沒什麼,是我不好,我不是誠心跟你不高興。”

嚴志綱見李佳欣的情緒緩和了,也舒了一口氣。

“你坐下喝點兒水吧。”李佳欣要給嚴志綱倒水。

“你別忙了,我不渴。你早點兒休息吧!”嚴志綱說着要告辭回自己的宿舍。

“哎——”李佳欣說了一聲,有什麼話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還有事嗎?”嚴志綱問。

“時間還早,要不,你歇一會兒吧。” 李佳欣又想起兩個索命鬼的恐怖形象,有點膽小,挽留嚴志綱多待一會兒。

嚴志綱瞅瞅李佳欣,覺得她好像害怕什麼似的。於是,他坐下來,但是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怕哪句話又讓她受刺激了。

沉默了半晌,李佳欣主動說:“我知道你勸我早點結婚是好心,但是根本不可能呀!”

“爲什麼?前些天你對象不是來找過你嗎,我沒見着,但聽他們說長得挺好的,又是當兵的,你不滿意嗎?”嚴志綱問,“還是經濟上有什麼困難?”

“我們已經散了。”李佳欣的話音充滿了悲傷。

“啊?”嚴志綱驚訝地說,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怎麼回事?”嚴志綱急切地問,是不是男的提出分手,李佳欣失戀了,所以才如此情緒不穩呢?

“你記得我清明燒紙得的那場大病嗎?”李佳欣沒有直接回答,反問嚴志綱。

當然記得。那次李佳欣上課暈倒了,也是從那時開始,這麼長時間她的身體就沒有好過。嚴志綱點了點頭。

“那次回家燒紙路上見到我哥哥了,我才知道那個當兵的竟然是個大賭徒,你說我能再跟他交往嗎?”李佳欣一五一十地把她回家燒紙發生的事都跟嚴志綱講了一遍,末了說:“他沒走到家就把安家費那麼一大筆錢輸個精光,我要是嫁給他,他還不把我輸給別人呀!”李佳欣已經淚流滿面了。

“沒想到啊。怪不得你後爹不知道你回去燒紙呢,原來你真沒進村啊。我原來以爲你回家後又跟你後爹打架生氣了才生病的,沒想到你還有別的麻煩。”嚴志綱唏噓道。

“你跟他分手了,那他還來?”嚴志綱問。

“他不同意分手,就糾纏不放。”李佳欣想起高英傑來,就感覺厭惡。

“有人說見你和劉芙蓉一起把他送出了學校,我們還一直以爲你們倆的感情很好呢。王蘭香一直誇你找了個好對象,當兵的,人長得特別精神。”

“你現在知道我是什麼處境了吧,我跟誰結婚去呀!”李佳欣悲觀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這個狀況,真的很同情你。”嚴志綱說,“不過,你也別太傷心了,再不好的境遇,遲早都會過去的。”

不知不覺夜深了,嚴志綱回到自己宿舍,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把李佳欣跟他講的一件件事串起來,竟覺得李佳欣比任何小說中的人物都命運坎坷。難怪年紀輕輕的她,心如墜了巨石一般沉重。能想個什麼方法幫幫她呢?嚴志綱陷入了沉思。

備註:本文是長篇紀傳體小說《七月七》的章節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