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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又開放-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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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雨後,和同學相約去資興白廊的桃花島。大家說着三生三世桃花緣,或吟誦着文化牌上的詩歌,而我,心裏漫天飛舞的卻是那白如雪的梨花。終於,我停在了一株虯枝伸展的梨樹前,望着樹枝上輕搖的花瓣,眼眸瞬間溼潤了。

梨花又開放-散文欣賞

夢迴人遠許多愁,只在梨花風雨處。我出生在山高林密的街洞煤礦,蹣跚學步的時候患上小兒麻痹症,永遠失去了正常行走的能力。我的父親一直在供銷科工作,天天跟着燃燒煤塊的小火車運輸煤炭。母親是家屬,總在礦山不停歇地打些零工,維持着家裏的開銷。那個年代,我們家是半邊戶,母親和我們三兄妹都沒有戶口,沒有計劃的糧票、油票、布票、肉票,時至今日,媽媽還會笑我們都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雖然生活拮据,居無定所,父母仍然堅定地把我們三兄妹都送進了礦裏的子弟學校讀書。

我讀書應該算是有些天賦的,每每參加作文和數學比賽都能很輕鬆地奪得名次,因此拿了很多獎品。我也是個很調皮的孩子,似乎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殘疾,滑梭梭板,打紙板,甚至上課參與吵鬧。老師們都喜歡我,說我反應靈敏接受能力強,但都惱怒我的頑劣和驕傲。有次數學比賽,李紅生老師就坐在我旁邊,盯着我做題。改卷時幾個尖子生的分數都比我低,他糾結地搖頭苦笑:“這次,你小子搞不好會拿第一名呢。”然而,批改到最後幾張試卷,隔壁班的平兒超出我0.5分。平兒是一位不怎麼吭聲的女孩,個子特別小巧,眼睛裏總透着倔強,她的勤奮和我的頑劣一樣,是出了名的。可就是這位我認爲毫無天分的女孩,用她的努力一次次戰勝了我的“天賦”。

進入初中,平兒和我同班,她說話惜字如金,笑容卻很是燦爛,像風裏緩緩盛開的.梨花。一次說起那次數學比賽,她只是輕輕一笑:“我都快忘了。”於是我心裏便惦記着要超越她。沒想到那段“少年不時愁滋味”的日子,很快就被一個偶然粉碎。

那是一個日漸炎熱的下午,放學回家,我在田埂上一瘸一拐地蹦跳着,哼着歌兒。身後卻傳來幾聲嘆息:“造孽啊,這小孩讀書蠻厲害,可惜是個瘸子,以後考起大學也不準去讀……”

那個下午,我第一次沒有按時回家,而是穿過田間小道,由另一條山路拐到我家附近的一處山窪。山窪裏有一株很高大的梨樹,虯枝伸展,平日裏我最喜歡在梨樹下嬉戲了。我有些木然地依着梨樹坐了下來,有風,如雪的花瓣簌簌飄落。因爲窮困,父母一直告誡我們:“好好讀書,讀書可以改變人生。”我不知道人生是什麼,但明白考取大學就可以分配工作,過上自食其力的好日子。我突然絕望地發覺原來一切都已命中註定了——既然讀書不能上大學,那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呢?梨樹的前面是一丘小田,水面折射出來的夕陽的光芒晃得我眼睛發脹,我伸手揉眼,竟是一手的淚。我用衣袖抹去淚水,擡頭看看給我帶來無數童年歡樂的梨樹,發現樹上梨花幾乎落盡,枝枝丫丫竟是那樣的突兀難看。那個暑假,我莫名其妙地將我的暑假作業交給了倔強的平兒,她驚訝地看了我許久。

梨花,從那個下午起便在我的心裏凋零了,一同凋零的還有我的憧憬和渴望。我自慚形穢地遠離了平兒。

那年深秋,我家又搬家了,搬到了幾里路外的一個廢棄的農村學校。每天機械地上課下課,我的功課每況愈下,人卻愈發地頹廢了,老師大失所望。高中畢業,我待業在家,沉寂在父母憂慮的嘆息聲中。

“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曾家灣山窪的那株梨樹,二十多年來我再也不曾去過,那如雪的花瓣和倔強的平兒,卻時常會漫不經心地浮現出來,讓我暗自喟嘆。待業的沉寂終究激發了我的倔強,逼迫我走出了人生低谷。

桃花島天藍水碧,鳥語花香,人流如織。一棵似曾相識的梨樹孑然而立,虯枝伸展,花瓣如雪。我佇立良久,沉吟間手機突然顫動,屏幕上的一行字讓我驚喜:“我是平兒。”

風前香軟,梨花綻放,淚水洶涌而來。

梨花,我魂牽夢繞的梨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