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廊小記抒情散文

廊，被定義爲“屋檐下的過道”、“房屋內的通道”或“獨立有頂的通道”，這樣看來，我的住所——西廊，倒也有些名不副實了。

西廊共有十二間，是由水泥磚加灰黑色瓦片簡易地砌起來的矮小居所。左邊五間受舍前一棵偉岸的木棉樹庇護，冬暖夏涼；右邊七間面朝學校的花園草坪，門庭開闊，一年四季，綠茵映眼。

我居住左邊其二，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二三月，整間屋子都落入了烈焰般的花海中，屋上地下，全都被木棉花瓣所覆蓋，火紅火紅的，紅得那般驚豔，那是西廊一年中最妖豔的時刻。西廊的磚牆並不固，門窗也並不嚴，所以我和鄰人彼此都可以互通聲息，鄰人的喃喃細語、噴嚏聲、倒水聲、走路聲，都可以由戶壁傳過來。有時想要交流了，稍微大點聲，鄰人和我便可以足不出戶，用最原始的`方式隔牆傳音。

在西廊居住，令人頭疼的是鼠患猖獗。入夜，才一閤眼，老鼠便開始行動了。或翻動垃圾桶的窸窣聲，或在帳頂狂奔嘶叫聲，或在門框桌腳上磨牙聲，使人不得安寢。對於老鼠，我不得不慚愧地承認，我恨之切切，卻也實在沒辦法。其實並不是我對它們恣意妄爲置之不理，我是想了很多對付老鼠的方法的，關緊門戶，而老鼠有利牙，一陣咬就是一個洞洞；買來一種叫“滅鼠貼”的，剛開始還湊點效，幾次試驗之後，老鼠似乎漲了智慧，學會繞道而行了，真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比老鼠張狂的是蚊子，西廊的蚊子之盛，是我所少見的。“夏蚊成雷”真有其事!只可惜我少了點“私擬作羣鶴舞於空中”的雅緻，能把羣蚊想象成有趣的東西，該有着怎樣的心態啊？一到黃昏時分，滿屋裏全是蚊子，又黑又大，一隻只像長了堅硬的骨骼似的。稍不留心，手上、腳上、臉上就會佈滿紅色的星星點點，這對於愛美的女士，可是致命的傷，自然也對蚊子恨得牙癢癢了。

西廊最宜的光景是在月夜，遠處的山頭剛吐出紅盤，西廊便最先蒙受恩澤，沐浴清光。等到月升中天，清光從木棉樹間篩灑下來，地上陰影斑駁，風移影動，倒也珊珊可愛。子夜時分，天空皎潔，四野無聲，微聞遠處的犬吠，尤爲幽絕，進屋就寢，月光還破窗而入，擾我清夢。細雨濛濛之際，西廊也別有一番風趣，前排房子的屋頂上若雲若霧，一片瀰漫。但要是風雨大作，就令我惶悚不安了。先是雷聲乍響，聲音從各個角落傳來，頗有不把整間屋子崩倒不罷休之勢；另有門檻泥水下注，此刻便是滿室狼藉，水掃了滲，滲了掃，種種忙亂，已數見不鮮。

室內的陳設，只當得“簡樸”二字，兩張桌子、兩張椅子，一張牀，供我酣睡與讀寫，牆上貼山水花樹圖，我最喜“花中四君子”圖，貼在對着門口的一壁牆上，開門便可賞心悅目，豈不樂哉？室內一物一事，都合我閒情寄寓之意。

西廊非我所有，我也僅是它的一個寄客之一，但我住西廊一日，西廊即一日爲我所有。寄居西廊一年多，西廊所給予我的酸甜苦辣，我都躬親品嚐。恍惚間，覺得西廊有了些許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