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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二胡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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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很怕父親,每次見到他,我都會遠遠地躲在一旁。吃飯時,我無法躲避父親,只能低下頭硬着頭皮往嘴裏送飯,但我依然能感覺到父親那嚴厲的目光。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什麼,只要見到父親,我的心裏除了害怕就是膽怯,以至於在後來的日子裏,遇到事,我不敢對父親說,只能找母親、祖母,或者讓她們幫我對父親說。只有一種情況,我敢靠近父親,那就是他拉二胡的時候,但我的心裏依然是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只是站在一旁註視着他。

父親二胡我散文

第一次聽到二胡的聲音,我的心就被迷住了。那是一個月光如水的金秋夜晚,我正坐在門口的樹蔭下納涼。突然間,耳旁傳來了很美妙的聲音,那種聲音,我從來沒有聽過。我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就站起身來,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開始尋找源頭。沒過幾秒鐘,我便找到了聲音的源頭,但我的心裏馬上一驚:聲音怎麼是從我家傳來的呢?我沒有時間想這些問題,就順着越來越大的聲音向前走。直到我隱隱看到父親的身影時,才停了下來。我不敢朝前走,但不知爲何,卻無法控制自己的雙腿,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地朝前走。父親的身影漸漸映入我的視線中,只見他坐在凳子上,琴筒位於左腿的根部,左手小心握着二胡的琴桿,右手拉着弓形弦,左手的手指不斷地上上下下移動着,在上下移動的過程中,不斷地交替按着琴絃。父親非常專注,緊閉着雙眼,時而搖頭,時而微笑,時而還會哼幾句。這是我的父親嗎?我不斷在心裏默默地問自己。就在我想問題的途中,耳旁的聲音突然停止了,父親也睜開了眼睛,我趕緊一溜煙跑了。但二胡卻在那個瞬間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中。

父親的二胡,我認識,那是祖父傳給他的。但拉二胡,父親卻是無師自通。我不知道父親是如何學會拉二胡的,只是覺得那些曲子非常好聽,就跟電視裏的音樂一樣。因而父親拉二胡時,我纔會壯着膽子走到父親跟前,認真傾聽那些曲子。在那時,父親見到我後,總會笑一笑,招呼我待在他身旁,但我卻不敢再往前走一點,就待在原地。父親不再理會我,開始拉二胡。那悠長的聲音頓時傳來,聲音時緩時急,仔細聽來,心裏暖暖的,我也會在心裏打着節拍。

雖然我聽不懂那些曲子,但打心底裏,我覺得那些曲子要是唱出來肯定都是非常好聽的。在後來的日子裏,父親每拉完一曲後,稍微擰一擰二胡的絃軸,再喝點茶水,準備開始拉下一曲。父親見我依然站在原地,就吩咐我去給他的'杯子裏添些開水。聽到父親的吩咐,我沒有一刻的猶豫,馬上快步上前,端起杯子就往廚房跑,跑到廚房,給杯子添滿水,就趕緊往回跑,好像生怕聽不到悅耳動聽的曲子了。從臥室到廚房,只有短短的十來米,但我卻很着急,總覺得那點路非常漫長,往返一個來回,就跟走了幾裏地那麼的遠。等我氣喘吁吁地跑回去後,將茶杯放在父親的身旁,胡亂用衣袖擦去滿臉的汗水,就待在一旁,準備傾聽接下來的曲子。父親見我滿頭大汗的模樣,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笑了笑,便開始拉二胡。動聽的曲子再次響起,我邊擦着滿臉的汗水,邊認真傾聽。在那個瞬間,我覺得自己不再害怕父親了,而父親在我的心裏,也有了更多的慈愛。尤其是父親在認真拉二胡的途中看我的眼神,令我覺得那裏面都是對我的愛。

後來,只要父親在家拉二胡,我準會站在一旁仔細傾聽。久而久之,我也敢坐在父親的一旁。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事。從最開始不敢正眼看父親,到最後坐在父親的一旁,這期間發生的故事,我覺得不可思議,但又覺得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我不再害怕父親,願意跟他親近,尤其是父親拉二胡的時候,我覺得在那個時候,我們的心裏都是甜滋滋的。父親邊拉二胡,邊微笑着看着我;而我也邊傾聽着二胡的聲音,邊擡頭注視着父親的眼神。父親在笑,我也在笑,到最後,父親開始挑逗我,用琴絃戳一戳我的胳膊;而我也會很大膽地揪一揪父親的鬍子。之前,我絕對不敢那麼做,但現在,我知道,即便我那麼做,父親也不會責備我的,充其量,只是笑一笑罷了。

在每個孩子的心目中,父親永遠是最高大的、最偉大的。我的父親會拉二胡,因而在小夥伴的面前,我覺得自己非常有面子。因爲同村的大人中,會拉二胡的人,只有父親一人。相應的,我便會覺得父親很偉大,而小夥伴們也非常羨慕我。只要父親拉二胡時,我總會快速跑到要好的小夥伴們的家裏,將他們一一喊來,和我一起聽那些動聽的曲子。父親坐在屋子裏拉二胡,我們全部站在一旁,高高地豎起耳朵認真傾聽。父親拉完一曲,我們都會爲他鼓起熱烈的掌聲,而父親卻故意裝出一副自己很累的樣子,讓我給他捶背。我明白父親的意思,他是在顯擺呢。爲了讓那些觀衆明白,自己的孩子究竟有多麼的懂事。我小心爲父親捶背,爲他捏肩,並不斷問道“舒服嗎”,父親沒有回答我,只是不斷在笑着。

父親期盼我能學會拉二胡,但不知怎麼的,在父親的幾番教導下,我依然沒有學會。我拉二胡時,只能聽到很難聽的聲音,儘管父親沒有說什麼,但我能從父親的嘆氣中感覺出他的失望。而我也在多年後離開了家鄉,或許在今生今世,我與二胡真的無緣。但我的耳旁卻總會響起那悅耳動聽的二胡聲。

只要我回到家裏,父親準會將掛在牆上的二胡拿下來,小心擦去上面的塵土,開始拉二胡。聲音還是過去的聲音,只是父親已經老了,拉二胡的時候,也顯得用不上力氣,因而聲音不是很純,時常夾雜着很多雜音,但在我的心裏,耳旁的聲音依然是動聽的。就在父親拉二胡的時候,我的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幅幅熟悉的畫面:我第一次看到父親拉二胡,我帶領小夥伴們一起傾聽動聽的曲子,還有每一個關於我和父母的瞬間……過往的種種,不斷在我的腦海裏翻騰着,我的眼前就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模糊起來。

那把二胡,歷經三代人的傳承,而到我這裏,只能成爲一件物品永遠擺在家裏。我很痛恨自己爲何沒有學會拉二胡,但當年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學習二胡時,比上課時都要努力,但我依然沒有學會。用父親的話說,我可能真的沒有拉二胡的天賦。但我依然不會原諒自己,常常在難以入眠的夜裏不斷地自責着。可自責又能怎樣呢?我很迷茫,不知該如何面對那把傳承到我手裏的二胡。

或許,二胡只能成爲我生命中的一大遺憾吧。但熟悉的旋律依然會不時地迴盪在我的耳畔,父親拉二胡的影子也總會浮現在我的眼前,昔日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動人,常常激起我心中的漣漪。